郑玉磬正想叫人取了拧过的帕子擦拭颈间残痕,没想到圣上会忽然发怒,心中虽然疑惑,然而这个档口也只是理了理衣裳,匆匆往浴间去。
浓妆薄裳的抱琴跪在屏风外面,她云鬓松散,身上有一半都被沐浴的香汤与酒液洇湿了,青丝随着纱衣一齐紧紧贴着身子,贵妃进来时带来点点寒意,叫她瘦削的身子颤了颤,抬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郑玉磬。
“好端端的,圣上这是怎么了?”
室内静默一片,郑玉磬心下了然,还不等圣上发话,先侍女一步抬手撩了珠帘入内,淡淡瞥了一眼满间狼藉:“还不下去,难道要留在这里等着冻出病来吗?”
抱琴听见贵妃这句话,简直是如蒙大赦,她得了郑玉磬青眼的时候有多欢喜,被圣上呵斥的时候便有多惊恐,半点攀龙附凤的心思也没了,拿了自己的衣服遮住身子,踉踉跄跄地退出去。
“贵妃,你便没有旁的要说的么?”
圣上坐在榻上,像是压抑着自己的怒意,将郑玉磬看了又看。
她衣着妥帖,玉容皎皎,顾盼生辉,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完全没有惊慌抑或是愤怒,虽是无言,却已经默认了这一切。
显德立在圣上的身后,为贵妃捏了一把冷汗,从前宫中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圣上喜欢便收了,便是不愿也只道了一句去,还未像是这样发过脾气。
更何况贵妃的眼光也不算坏,抱琴与她是同期选进宫的人,姿容清秀、樱口桃腮,又粗通诗书,大抵也符合圣上的喜好。
“妾是第一回安排这些,尚有不妥之处,叫圣上失望了。”郑玉磬见圣上神色冷凝,微俯下||身请罪:“还请圣上责罚,莫要气坏了身子。”
圣上这一回却没有命她起身,只是看了一眼桌案旁的精致酒壶,上面绘了鸳鸯交|颈的图案,显德不敢看贵妃神色,按着君王的意思上前斟酒,竟是一连空了数杯。
雷霆雨露,俱为君恩。天子心内郁郁,室内身份尊贵如郑玉磬也不过是低下头等候发落,她柔美的颈项低垂,不知道等了多久,方才听圣上带了醺意,低声唤了一声。
“音音”
郑玉磬忽然被圣上这般相唤,恭敬应了一声。
“都下去,”圣上的声音略有些醉后的低哑醇厚,或许还有些旁人不敢体察到的落寞,目光中却仍是一派清明,“贵妃留下。”
郑玉磬感知到圣上起身近前,被迫抬头瞧他,怯生生的神情非但不能叫人消掉怒气,反而惹来男子几声低笑。
“今夜原也算得上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圣上咬牙说到一半,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凌厉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几回,竟是有些薄怒地松开了钳制她下颚的手,“你当真是好得很呐!”
连溧阳一个方外人都能明白的绵绵情意,她身为枕边人居然参不透吗?
若是为着抱琴那样的宫人,堂堂天子,何至于在皇城与道观之间来回奔波,徒惹骂名?
“妾如今不能伺候圣上,自然得选个能伺候的来。”
郑玉磬被圣上随手丢开,瘫倒在地上大片的水渍中,眼中蓄满了盈盈珠泪,哑声反诘:“张氏都能举荐何充容入侍生育皇嗣,怎么到了我这里便是错的,难不成叫圣上为妾一个女子守身如玉,还是妾不顾身孕,媚惑陛下?”
“朕给你恩宠,你便是这样弃如敝履?”圣上已然是怒极,他冷冷一笑:“你尚有脸说何充容,身为贵妃,身处道观却与皇子私会,如今对朕又是不情不愿,难道这就是你所谓要做好一个贵妃吗?”
圣上俯身,轻轻抚上郑玉磬的小腹,感受到身侧佳人的轻颤,平静地问道:“这个孩子,当真是朕的吗?”
天子平静语气里蕴含着的风暴骇人,郑玉磬听见圣上这样说,心已然是凉了一半,但是她自信枕珠素来贴心,抱琴又没有亲眼瞧见什么,哪怕心中慌得厉害,面上仍是强装镇定。
“不是圣上的孩子还会是谁的?”郑玉磬不可置信地望着圣上,眼中涓红,泪珠一颗颗地往下掉,面色却愈发苍白了起来:“是谁同您传我与外男私相授受,这样污蔑我的清誉?”
她怀孕的日期本来就有些可疑,哪怕是因为那一段时间被圣上强迫留于道观,心如死灰,饮食作息紊乱,又兼上从道观中逃跑,身子坏了一半。
太医或许是不敢轻下论断,又瞧着圣上那般高兴,郑夫人立了救驾之功,也只能含糊其辞。
但如果现在圣上非要查个分明,那她与孩子……郑玉磬想想便不寒而栗,她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裙,发不出一点声音。
“贵妃的意思是,朕难道还屈了你不成?”
圣上素来对嫔妃便没什么耐心,对待郑玉磬已经是少有的温存,听见她苍白无力的辩解,面上愈发冷了些,“若是想不清楚,你便跪在这里好好醒醒神,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派人入宫来寻朕说。”
“朕爱你惜你,你便是这样来待朕,”天子凌然怒火,怎能不叫人畏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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