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满穗骑着姚姜的马,沉默地跟着马车往驿馆走去。
她的身形比姚姜纤细,这套曳撒的下装有点掉,不得不把腰带扎紧,以免大街上露屁股。
大概是腰带太紧,马走的有点快,四周混杂的饭香味有点刺鼻,她总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有一股劲儿要从喉咙里顶出来——方满穗猛地捏紧了手里的缰绳,想往后狠狠一撤,干脆让这马撩蹄子,直接将斜前方的马车踹翻。
心里不知名的情绪左冲右突,连后背的脊椎都要被撞痛。方满穗急促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那暴躁压/在了五指山下。
索性那匹马自己知道跟着走,方满穗倒不至于掉了队。快到锦衣卫歇息的驿馆,马车里忽然探了个头,姚姜推开窗户,冲她挥挥手:“老——咳,陈指挥使让我告诉你你先回去吧,明天早晨寅时正来这儿找我们。”
她顿了顿,好心说道:“马借你了,你——”
“陈指挥使!!!!”
方满穗浑身一震,脑袋差点埋进胸口里。远处一人骑马极速而来,正是兰霜毫。他没认出马上的方满穗,对着马车一抱拳:“尘外友兰霜毫,见过陈指挥使。”
他语速飞快:“我们盯着大铜山的人说见到有许多人进山,似乎还有些人是带着武器——诶!”
他说到一半,声调直接往天上戳去,差点当场来个鸭子破音。兰霜毫目瞪口呆地看着穿着千户飞鱼服的方满穗,后面的词儿一瞬间全忘了。
这敢情就像吵架吵到一半,自己人衣服一扒,不好意思,对面是我大哥!
“你你你你——”兰霜毫十五岁的年纪差点气出五十岁脑血栓的动静,手抖脸抖声音抖,险些没从马上直接翻下来:“诶呦——你怎么跑锦衣卫那儿去了!!”
“急什么,兰少主,你话还没说完呢?”
陈松睿抱着双臂靠在马车门槛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相顾无言的两人:“有些人什么玩意?我没听清后面的。”
兰霜毫脑子一半吵吵着“穗穗怎么回事,她是看上陈松睿了是怎么的”,另一半嚷嚷着“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大铜山拿着兵器进了人”,各种文字穿成一堆毫无逻辑的语言,全都堵在喉咙口,呛得他一阵疯狂咳嗽。
陈松睿就差怀里抱着车里备着的果子看笑话,丝毫没有任何想帮忙的意思,瞅着方满穗马上就要恼羞成怒,这才站直了身体说道:“我知道了,你们的人小心着点。”
方满穗心里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略过兰霜毫,索性控马上前说道:“陈大人,我也去。”
“等会!”
兰霜毫也纵马上前,一把揪住了方满穗的胳膊。少年跑了一下午,脸红得像刚挂完糖浆的糖葫芦,身上的衣服也隐隐透着一股汗水味道。他使劲抹了把脸,又用了点劲儿,把方满穗拽德近了些,声音里透着点咬牙切齿:“你怎么答应姐姐的?你又要给我们惹麻烦了?!”
方满穗猛地抬起头,反手一扯,把兰霜毫拽得一躬身,也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我现在是‘人质’,我能惹什么麻烦?!”
“我不过是帮个忙,又不会自作主张。”方满穗沉着脸,她一生气就颇有几分像覃詹,都有些黑云压城的气势:“我答应过自然不会反悔,但让我做一个后方安安静静、什么也不要做的花瓶,我宁愿挨一顿板子!”
她说完,手里带了点内劲,用力将兰霜毫推开,对着陈松睿抱拳说道:“请让在下和您一起去。”
陈松睿欣赏够了“反目”,没看到“成仇”,有几分遗憾,倒是呵呵一笑,点点头:“自然可以。方姑娘身手好,我们如虎添翼啊。”
兰霜毫气得一声音都变调,用马鞭指着陈松睿:“陈大人,能不能不要火上浇——”
陈松睿耸耸肩,一摊手,一副“猪都死了你拿开水烫有什么用”的表情:“少主赖我做什么,我说不,她就能不跟着?”
兰霜毫知道这人说的对,但就是肚子里憋一股火——他怨不得天,怨不得地,不一定制止的了方满穗,也拿一群锦衣卫没辙,少年仰天一声吼,气得双手狠狠拍了下脸颊,“啪”一声响。
姚姜头一回见到没处发火,自己把自己揍的人,在一边嘿嘿嘿笑起来。
“妈/的!”兰霜毫气得难得骂脏话,扶上腰间的长剑:“我和你们一起去!”
陈松睿啥事儿没干,白赚两个高手跟着他们走一趟,这是半个不也说不出来,当即拍板:“准备一下,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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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
堂屋里,姚姜左右看看,这才凑到陈松睿身边小声说:“不是,真去啊?”
“你也知道那些歹人有多狠,你还这么冲锋陷阵?”她皱着眉头,似乎觉得陈松睿是不是疯了:“按我说,就这么按部就班,查出来之后一步步走,该杀杀,该抓抓,赶紧弄完了,让皇帝派人过来收拾残局不就行了。”
陈松睿换了了一身深色的曳撒,幞头也摘掉,只在头顶束发,垂下来一条马尾辫。他正往手腕上带着一个小型弓弩,闻言笑一声,没转身:“阿姜,都到这地步了,你觉得他们还会任由我们‘按部就班’吗?”
姚姜愣了一下,“啧”了一声,烦躁地挠挠脑袋。陈松睿叹口气,转身指了指姚姜:“你们这帮人,这么多年长进的确实只有饭量。”
“除了他们会阻挠我们一切行动之外,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软肋。”他说着,在手上带了一个弓箭用的指套:“王大人的尸骨还在冰窖里藏着呢。”
姚姜眼神微微瞪大,倒吸一口凉气。
“但凡我们不够主动,让他们把握了主动权,不出几天,我们就会向十七年前我父亲那样全军覆没。”
傍晚的光撒进一片绚丽的玫瑰紫色光晕,将他身上的藏青色曳撒漾出一层流光。陈松睿又忘腰间塞了一溜的暗器,这才将绣春刀配到身侧,看向沉思的姚姜:“我们要抢时间,赶在他们做好一切准备之前收拾了他们,之后再清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难道你没发觉,咱们脑袋上悬着一把利刃吗?”
“走吧,我让之垣带人埋伏在山外了。”陈松睿将几瓶救急药丸扔给姚姜,嘴角一挑,笑得十分不怀好意,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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