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方满穗正着揣着满心的慌乱,这边兰烟渚则立刻表示了自己的诚意——她将一封信送到了陈松睿手上,并将一块代表着尘外友贵客的信物一并奉上。
陈松睿面色阴沉,在看到了“此案与十七年前的走私盐案有关,蔡知府乃是何知州的学生”之后,有些了然地嗤笑了一声。
“……又一个想报仇而把自己陷进去的蠢货。”他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合上那封信,看向那串小小的扇坠:“尘外友这么大的产业,留下的信物就这玩意?小气吧啦的。”
说完随便往怀里一塞,对着马车里昏昏欲睡的林奎之打了个响指:“起床干活,提审蔡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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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到衙门已经是丑时,除了巡逻的锦衣卫都没几个人醒着。陈松睿一口喝干了一杯又浓又冷的茶水,拿湿毛巾捂了捂额头,强行唤醒了神志。
蔡知府被带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几个千户歪在椅子上喝浓茶。他身材高大,样貌端正,三十多岁的年纪,像是被正气催大的孩子似的,一身清朗的气场如晴天的葵藿,叶随朱夏盛,心逐太阳倾。即便已经在牢里带了个把月,皮囊憔悴邋遢,蔡知府依然带着一股烈火般的精神头。他双手带着锁链,在堂前站定后抬起眼,一双一碧万顷的眸子正正对上了陈松睿带着探究的目光。
陈松睿猛地一震,手骤然攥紧了太师椅的椅背——他曾经见到过类似的眼神,一双曾经彻底消失在烈火中的眼睛也是这样清透如琉璃。
这让他张口的第一句话差点卡在嗓子里,咳嗽了几声之后,才终于开口问询到:“……来者可是蔡明澹蔡知府?”
面前的男人一揖,沙哑着嗓音回到:“正是。罪臣蔡明澹,见过陈指挥使。”
陈松睿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守在门口的姬沧远将门关上:“我知道你,你的老师何知州曾经与我父亲有旧。”
蔡知府没料到陈松睿居然开场就揭人老底,一个激灵,差点没绷住自己平淡的表情。他眼睛瞪大片刻,呼吸一乱,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似的,艰难地开口说道:“……下官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是害怕我知道什么?”陈松睿片刻后就找回了自己的主场,那股温和的笑容再次回到了他脸上:“我是陈庭言的儿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蔡知府猛地挺直身子,脸上的震惊是再也遮掩不住,“你你你”了好一会儿,半天没憋出下一句。他脊背紧绷,连退几步,拳头攥紧,犹如见到敌人一般警惕地看着陈松睿。
陈松睿站起身,缓缓几步,走到蔡知府面前站定。他收了脸上的笑容,像是照入寒光的松柏,静静地说道:“我来这里,既是为了这扬州贪墨案,也是为了十七年前的通州私盐案。你为了你的恩师,我为了我家人,我们都是来找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鬼怪复仇的。”
寥寥数语,陈松睿声音平淡,却每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带着那日日夜夜被仇恨拉扯心头而飞溅的血腥味:“蔡知府,你被冤枉下了大牢,日日夜夜不敢合眼睡熟,生怕自己死于敌人之手……难道你这么努力活着,不是为了这一天吗?”
蔡知府的眼眶转瞬通红,他紧抿的嘴唇颤抖,双手攥拳,骨节发出克拉克拉的响声。陈松睿试探着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所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蔡知府——不,蔡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还你们清白,也找出杀害我父亲与兄长的凶手!”
他像是等不及了,又上前一步,直视着蔡知府的双眼:“告诉我,这次发生了什么,十七年前又发生了什么?!”
蔡知府闭了闭眼,泪水从眼眶里涌出。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声音疲惫,重重舒了口气:“……陈指挥使,我能吃点东西吗?我会……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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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沧远令人摆了一桌酒席,自己则带人守在门口望风。
陈松睿叫来一个小旗,耳语几句,见小旗离开又急忙补了一句:“诶,老谢那人手重,叫梅芽过来。”
蔡知府先喝干了一整壶的茶水,才一抹嘴,双手撑着膝盖坐直。他肃整了面容,对着周围的锦衣卫道了谢,这才正式开始说起十七年的事情:“我自幼没有父母,与我师父一同生活,是何知州与教书先生相熟,听我过的苦,就让我借住家里,和大公子一起上学。”
“十七年前,我十六岁,大公子十八岁,正好与何知州的养女刚刚成亲。”蔡知府说得很流畅,像是这段经历曾经在心里琢磨了无数遍一样:“我还记得那个养女,端庄淑雅,人如宝婺星,十七年前刚刚生下一位小姐,事发之前,何知州还办了满月酒的。”
他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那时正准备着会试,满月酒只送了礼物,与何公子夫妻道了喜就走了。那时我与一位同学相约,要去之前的教书先生家里过年,正好也想要与先生谈论一下会试的事情。”
“那时正是一月初,天气湿冷,我们俩连夜从通州赶往了扬州,在这里陪先生呆到了一月中,回程之前,我忽然被先生独自叫去,说是有……”
蔡知府猛地闭上眼睛,喘气急促,声音带着一层泪意:“我这才知道,何知州在我走后被污蔑贩私盐,涉案之大,民不堪命矣,连天子都震怒!他对我说这几日朝廷派钦差前来处理,万不可回去沾染一身腥!我气急了,说‘何知州乃是学生救命恩公,怎么能叫一身腥?!’,便连行李也没拿,只带了银子、路引与随身的剑,快马加鞭往回赶去。”
陈松睿眉梢微微一挑,掀起眼皮,看到蔡知府已经把手里筷子捏成了两段,心里叫了声好:这人居然还是个嫉恶如仇、知恩图报的侠客性子,表面上倒看不出来。
“等我赶到——”蔡知府泪水划过门面,牙齿咬得咯咯响:“正看到那些暴徒在屠杀我恩师家人!”
“我大吼一声前去相救,不想那些人武功极高,几下将我打成重伤。我拼了命护住一个小丫鬟,看着那人举起刀要取了我首级——陈统领从天而降,将我救下。”
他说着,对着陈松睿抱拳一礼,郑重说道:“当时陈统领急着去救何知州,未能听到我一声感谢……实为蔡某一生之愧。若无陈统领一箭,下官哪里还有命来这儿当什么知府。”
陈松睿嘴角轻微地挑了挑,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像是在与脑海里什么东西拉扯。蔡知府没有注意到陈松睿的不对劲,又灌了口茶,继续说道。
“我当时伤的虽重,却还有余力为自己包扎,隐约听那快不行的小丫鬟说‘少爷和少夫人正带着小小姐躲着,千万别被找到’什么的。我便硬撑了一口气,用随身带着的针线缝好伤口,吃了救急的药物,硬是骑马跟上了陈统领的手下。”
陈松睿面上不动声色,桌子下的手快要把手心掐出伤口了。他心跳越来越快,放在袖子里的手抖得厉害,听着蔡知府继续说道:“当我快赶到的时候,听到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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