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打发走了妖精,闲下来叫了如期往御花园晒晒太阳,却迎面撞见一身孝的和春。
“陛下……陛下,臣侍担保娘亲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皇帝停在当场,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睛。
有人将前朝事泄出去了。
这事才议过了半天,早上与这帮人前头谈完,她还没来得及召见过谁,不过才下午和春便到了。
谢长风在她殿中埋了桩子?还是另有其人将此事透给了和春?
栖梧宫的人也得多留心了。
往常她总觉栖梧宫的人大多是自小便在殿中训育,若要投了谁也多少能掂量出来到底是皇帝本人好还是侍君主子好,便也不甚留心这些琐事。
今日竟在此处绊了一跤。
她缓了缓心神,才弯腰将和春扶起来,温声道:“不过是教人去查探一番,若此纠劾不实,也正好将虚报之人拉出来作个筏子,朕晓得你娘亲是爽利人,断不至于犯此大错,故而也是派了一位江宁出身的御史往办,怎么还惊动你了呢。”
和春没意识到皇帝后半句话意思,便道:“我只听人说陛下要查娘亲,我……我想着娘亲肯定没有做过僭越之事……陛下,我怕……我……太君以前说……”
“说什么了?”
“他说……”和春忽而反应过来,忙转了个话头,“他说谢家家业大,以后肯定会招来麻烦……”
也不全错。
皇帝将小公子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他背心道:“好啦……即便真有什么也与你娘亲无干不是?”
“我……陛下,我怕……我……”
“朕在这里呢,别怕,他们总是要先来与朕报过等朕裁决的……”皇帝抵着和春额头,两只含笑的水杏眼便正好对上和春,“朕与你保证你娘亲不会有事可好?”
她的话当真可信么?
太君生前便说她好时千好万好,那不好时呢?他没见过她不好时。
只是太君总拿崔侧君作比,崔侧君在宫中却一直是侧君,没什么不好。
如此,便可以信她了么?
和春总觉惴惴。他忽而领受到太君生前总是为本家事烦扰焦虑。
因为帝王本就是不可测不可知之物。
而这样人物,掌控着他与他本家生死荣辱。
“臣侍……只有依靠陛下……陛下……”和春猛地回抱住皇帝,脸埋进她耳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陛下……太君也不在了,娘亲、娘亲……”
“娘亲不会有事的,”皇帝柔声道,“朕却替你看着的,她是爽利人不是?谢娘子为人正直,总不会出事的。”
她轻轻捧起小公子脸来,拂顺了他面上散落鬓发:“瞧你,从太君丧仪时候便总是哭,眼睛也要哭坏了,好啦,朕送你回去可好?”
“……嗯。”和春轻轻点头,乖顺地由着皇帝牵了他手来,缓缓往自己宫中去。
皇帝笑语晏晏,柔声送了和春回宫。小郎君一身孝衣哭得梨花带雨,任是谁瞧了也要心软三分。
她不住宽慰和春,看他自在殿中歇下才出了宫门,却一入栖梧宫便叫了长宁来:
“查!哪个长了嘴巴的东西透出去的消息!给朕查!”
天子两眼瞪圆,显然是难得的盛怒:“久不管束,竟连轻重也分不清了!后头哪个郎君这么美貌,勾得你们都不知姓甚名谁了?今日非得撵出宫去一批不可!”
“是……”长宁心下叹气,年来不理琐事,新进的小宫娥小内侍怕是私下里透给了哪位郎君,再传了给纯公子……
是没得轻重,御前诸事本不该说与外人听。
这经年的内贵人应了话,忙下去盘问起今日都什么人见过纯少君。
和春今日见过的人不多,户琦算得一个。待皇帝走后,这人便来拜访,还带了些亲手做的针线与点心。
“小侍瞧着公子颜色不佳,可是未曾休息好?”
和春瞥了他一眼,太君曾说这人心思深沉,可他也看不出门道来,便道:“我在孝期,不该随意见人的,你放了东西就走吧。”
“是,”户琦不多说话,放了东西欠身行礼后才要出门,“公子若是为太君事难过,不妨传了太君身前贴身的公公来说说话,一解公子烦忧。”
随云!
和春恍然,随云!随云自太君仙去后便按宫中规矩入内侍省为训育黄门,专训导小内侍的!
“静静,你、你去叫随云来,我想听他说说话。”
静静左右为难,看看门口又看看自家公子,这,这怎么想也不合适啊!
“公子不可。”和春正是焦头烂额之时,却见毓铭大步进了正殿而来,“公子此时见随云公公,若教陛下得知,当作何想?天子多疑,此事又涉前朝,公子不该多问。”
他拦着静静,却是对和春摇头。
和春见他拦着,眼泪早已急出来了:“可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知道陛下就是唬我,我总得做点什么啊!我在宫里,不就是……”
不就是为了家族谋利吗!
“公子……”毓铭叹了口气,挨着和春坐下来,“公子是怕家人受牵累?可如今事还未出,公子便已迷了眼,陛下当作何想?天子猜忌事大啊公子。”
和春抓着毓铭袖口,鼻涕眼泪全糊在上头:“哥哥,那我怎么办呢……我不见别人,在孝期也不能见陛下,我……”
“公子冷静下来想想,陛下可对此事说过什么?”
“她说……娘亲不会有事,她会替我看着,可……”
可天子之言岂可尽信!
毓铭将和春按在臂弯里,沉声替他分析道:“陛下如此说,总是有些把握的,纵然要退一步考量,至少令堂身家性命无忧,这是陛下金口玉言说与公子的。”
“公子家中所指何事,公子可知?”
和春便道:“说是……太君丧仪时候犯了僭越……”
此事可大可小,全看圣人一念之间。毓铭登时了然,这才是和春不安之源。
他不敢赌皇帝的偏爱。
“既然是尚未查实之事,公子不妨静观其变。”毓铭轻声道,“陛下圣意不是我等可以妄加揣测,但我等可待此事落了地有了了结再与陛下求情。”
“我等宫侍,是不该干涉前朝事的,公子,这是堪比僭越的大忌。若公子在宫中出事,就真无人能救公子家中了。”
和春抓着毓铭手臂,声音仍尖锐急促:“我,我就什么都不做吗……我……”
“对,”毓铭打断了他,“什么都不做,等御史台复命,等陛下批复。”
但他还是怕。
或许是谢太君生前为了迫他争宠说了太多畏怖之言,或许是他在宫中数年中逐渐对天子威权有了体会,又或许是崔侧君身后的崔氏故事太过深入人心,他最终还是找来了随云。
随云跟着太君那么多年,一定有办法的。
“公子更需保全自身。”随云道,“公子去寻了陛下,陛下必定已查了公子近身人等,公子无论如何此时不该轻举妄动。”
这老内官摇着头叹气,他们家公子还是太年轻,藏不住事。
“可是……”
“公子便此时向宫外传信,又能传什么呢?”随云问道,“公子可有此事解决之法?”
他没有。他只是着急,慌张,不知所措。
随云撩袍跪在和春眼前,沉声道:“若公子想知道家中发生何事,自然也可传信,可此事关键,还在陛下态度。在御史台递折子之前,陛下态度是不明朗的,公子能做的,只有等。”
每个人都告诉他等,要他静观其变。
“哦,是吗。”皇帝听了回报没什么反应,“叫你查谁走漏了消息,查出来了?”
“是……”长宁小心翼翼给皇帝添上茶,“一个小内侍搭上了嘉长使,嘉长使透过宫人传去的,奴已训诫过传消息的内侍了。”
林户琦……这两年没宠着他,他还出息了。
皇帝嗤了一声:“做这么多,等着和春自己送上门来讨打,他就能升君位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七拐八绕的,下手一不快二不狠,不就是又想吃肉又不想惹上一身骚么。”
想除掉一个人,让他永远地消失才是最好的,可希求一份宠爱,重在给予宠爱的人。
她放了茶道:“纯少君彻底消停了?”
“是,随云与谦长使劝住了。”
毓铭确是好孩子,聪明清醒,还沉得住气,和春是太天真了些……不过这天真对他倒未必是坏事。
“旁人还有些什么动作?”
“回陛下,此事未能流向别宫,公子郎君们仍旧如常。”
但愿真是如此吧。再不管管宫里都要漏成筛子了,什么人都能进来听两耳朵,前朝还能成什么事?皇帝揉揉额角,道:“叫阿斯兰来陪朕用晚膳吧。”
也只有他能半句话不说坐在那只吃饭。
而且不过问前朝事。
“这道羊肉好吃,你尝尝。”
吃得还很香。
“嗯,”皇帝点了头,后头如期便依言布了菜来。
阿斯兰瞧她动得慢,便道:“你多吃一点,冬天吃羊肉暖身子,你怕冷,多吃一点。”
他见皇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食器,便知她心里有事又没食欲了,忽而放了箸站起来,让如期退下去:“我喂你吃?”
“我又不是小孩,吃不下罢了……”皇帝好笑,“你别用这法子逼我进膳啊,我多用些还不行么。”
“嗯,你多吃点。”阿斯兰本也没想要给皇帝喂饭,听她说多用些也便坐了回去,“……我好像听说了你烦心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问,我就坐在这里陪你吃饭。”
“嗯,”皇帝轻声应道,夹了一片羊肉起来,“我多用些。”
阿斯兰挪了几下凳子,挨着皇帝坐下来,皇帝便微微歪斜身子倚在他身上。
他已近饱食,进膳便也慢吞吞的。
“我晚上留在这吗。”
“不然呢。”皇帝笑,“你想走?”
“我不想。”他轻声道,扒拉了几片开水白菜放到皇帝碗里,“我们很久没这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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