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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敲打

小说:

金华风月

作者:

沈檀洙

分类:

穿越架空

谢太君这边听说了自家侄孙得宠的消息,颇为宽心地叹了一句“这孩子总算有了点出息”。一旁伺候着他午睡的和春听了,只有扁扁嘴嗔道,“就只有得陛下欢心才算好的么。”

“你是宫侍,不讨皇帝欢心讨谁欢心?我早知道她喜欢你这种跳脱性子,你呀,晚上好好表现,把皇帝留下来,总是要侍了寝才算是真正入了宫,做了皇帝的君侍,将来要能有个孩子就好啦……”老太君的眼睛有些浑浊了,眼光放远了些,悠悠地叹了口气,“有个孩子,老了也有个依仗……我年轻的时候总以为争过张桐光就好了,让他和先帝离心离德,可孩子都是他的,他死了,先帝看到燕王就想起来他,他成了先帝伉俪情深的元后,而我只能在他女儿手下苟延残喘……”

一时间,前朝后宫的秘辛揭开了一个口子,流出腐败不堪的脓液来,在夏日沉浮的幽香里格外瘆人。

张桐光。先帝后宫只有元后孝敬皇后出自庐陵张氏,乃是今上兄妹三人的父君,原来闺名便叫做桐光。谢和春不敢应声,他在江宁本家听人谈起这位舅爷,永远都是宫中盛宠,与继后孝端皇后陈氏分庭抗礼,还曾抚养过今上一段时日,总之都是些好话,是家族荣光所在。

只是进宫之后,才知道原来人前风光的谢太君也不过是个满腹怨憎的老人。

“你看这揽春园,”太君冷笑一声,目光越过外头的凭栏直看向朱墙之后,“连着旁边的燕王府,哪个阁子不是招隐诗典故?还不是因为他张桐光只想归隐过闲散日子……”

“舅公,先帝和孝敬皇后都已仙去多年了。”谢和春轻声应道,不敢造次,生怕触了老人霉头。

他忽然就有些怕起来。

谢长风未入宫时也是谢家光风霁月的长子,在深宫里浸淫了这几十年,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往后呢?

谢和春忽而就开始担忧起自己的以后。莫非也要成了舅公这般么?

目含长恨的老人恍然回过神来,苦笑道,“是啊,都过去了……现下是你,要争皇帝的宠爱。”他自上了榻,叫侄孙坐在旁边,手把手交代起来,“皇帝喜欢那种天真纯善没心思的,你刚好就是,别去问什么昭熙昭惠踩她尾巴,你只管和她撒娇撒痴就是了,讨了她的好,再想办法留她过夜……”

“真的……要做那种……”谢和春到底年纪轻,面皮薄,不敢想侍寝的真正含义。

“不然呢,宫侍就是要伺候皇帝舒服了才讨得到好处。你不用怕,皇帝也不是什么胡来的人,你只管照着她的意思就是了——原来皇帝先前没直接要了你?”太君笑道。

“什么要不要的啊……”和春脸上飞起丹霞,“舅公你怎么这么不正经……”他想起皇帝那只揽在腰里的手,一时间心下乱将起来,又不自主想到她说晚间来瞧,又听着舅公说什么留了皇帝过夜,只觉得手心汗津津的,连着窗外的蝉鸣也恼人得很。

偏生皇帝觉得蝉鸣虫声颇有意趣,不叫宫人去粘。

谢长风看他羞得不行,摆摆手让他回房去了,“这小子,还没开窍啊……”

好容易叫崔简伺候了一回午睡,皇帝倒颇有些舍不得这个侧君,无奈先前答应了谢和春晚上瞧他,不好食言,也只能送走了崔纯如,来了锦鳞轩。

谢和春正等着天子用晚膳,照着谢太君的指点摆了一桌家常膳食,有热菜有冷盘,配了一味老鸭汤,清淡错落,还算是合皇帝的口味。

年轻宫侍在明间里坐立不安,手指就不自觉地搓起了袖口,硬是将那磁青色的绉纱贴边搓出熨不平的褶子来。

“静静,你快看看陛下到哪了,哎呀我要不还是去换身衣服吧,这套也太怪了些……”侍童听了自家郎君这话不由宽慰道,“太君为郎君挑的自然是好的,您宽心些。”

“郎君,陛下到门口了,您快去接驾吧!”外间小童飞奔而入,一时间和春也顾不得换不换衣裳了,紧着步子迈出去迎皇帝。

皇帝午睡后让崔简伺候着换了一身浅水青的大襟纱罗外衫,银条纱的中衣,隐隐透出里头绯色的杭绸主腰,配着底下绀色的香云纱裙,云鬓松绾,薄点粉黛,插了几支点翠镶红玛瑙的小花钗,比之白日里平添了几分艳丽。

和春一时看得呆了,明知不能直视天颜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一边强迫着将头低下去,讷讷道,“臣侍恭迎陛下。”

皇帝只觉得他天真可爱,扶了他起来笑道,“想看就看,别将眼皮子掀坏了。那朝堂上新升的官员也时常抬眼偷觑朕长相的。”

“那不一样!臣侍是觉得陛下好看,才不是那起子朝臣,要将陛下长相拿去做谈资。”

“藐视前朝,这会子又不怕朕治罪了?”皇帝听得好笑,“谈资又如何?皇权之下,生得好是龙章凤姿,生得怪叫天生异相,总之一句天命在身,万岁无极,谁还敢非议朕的长相不成?”

和春不曾想皇帝对这些丝毫不在意,一时间没得应对,只能回道,“可他们心思不纯啊……”

“心思纯不纯有何妨?你不也是为了朕发的月钱来的么?”皇帝顺口挑动和春一句,倒叫年轻侍君红了耳尖子,嗔道,“陛下又揶揄臣侍啦!”

皇帝笑,只一道地往上座去了,让长宁布菜。和春本以为她风流轻佻,这晚膳必得是吃不好的,没想到皇帝就是规规矩矩用膳,间或称赞几句菜色而已,再没多的言语。

他倒有些失落起来,寂寂地有些不乐。

皇帝惯来用膳就是用膳,实在没什么用膳时拿酒菜去挑逗侍君的习惯,便是少年时候喝花酒有过,也叫冯玉京一件件纠了回来。看谢和春这样子,倒很有些觉得好笑。他太年轻藏不住心思,虽然算得伶俐通透,究竟是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便笑,“歇一会,用些落胃的清茶,便叫人准备安置了。”

小谢郎君听了,晓得皇帝全看穿了,一下说什么都不是,只得应一声“是”。

这边浮沉斋里,谢太君听着宫人报皇帝果然歇在了锦鳞轩,不由抚着长髯松了口气。

皇帝长相颇肖先帝,行事也有几分先帝似的风流多情。只是她自通泰政变后更冷峻许多,瞧着谁都是没什么真心的,便是他也极小心周旋才没被皇帝一道旨意送去皇陵——不论是横着还是竖着。他生怕这个侄孙哪里踩了老虎尾巴而不自知。

“甚好,甚好……但愿和春能多得点宠爱吧。”他望着轩窗外的水面有些伤感起来。他没有孩子大约是先帝的意思,江宁谢氏富可敌国,又与各个士族有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却偏偏不入仕,也夹着尾巴不露马脚,以至于皇帝不得不笼络而后图。若他有个孩子,储位便不能稳稳地落给张桐光的种。先帝宠他不假,只是在先帝心里大约还是张桐光更好些。

哪怕张桐光是恨着先帝去的。

而皇帝……她没有孩子,昭熙昭惠又都没了,自然也没什么立储的烦恼,和春在她那里约莫还能讨着些好处。万一呢,万一和春运气好,皇帝愿意赐给他一个孩子,将来谢家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但皇帝可不这么想。

谢和春到底年纪太轻,又没经过人事,只随便逗弄了几下,没半刻钟就丢了嚷着腰疼。本来皇帝也没多少心思,也便放了他去沐浴,自净手更衣了,踱到水边,叫人搬了一把摇椅吹风。

锦鳞轩离谢太君的浮沉斋近,大约她今日幸和春的首尾谢长风已经全知道了。这个谢贵君,先帝时候就极是得宠的,后来她回宫还抚养过她,后宫里他的人不少。

竹白和莲青两个抚养她长大的最是厌恶他,说他离间帝后,又唆使司天台进什么“双生不祥需舍其一”的谗言,害得她父亲重病跪在栖梧宫外头一整夜,之后没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皇帝没见过众人口中的亲父,只看画像知道阿兄与他颇为肖似,遗传了他那一副好相貌并一身诗书才气。至于谢长风暗害孝敬皇后的传言么……是真是假同她也并没什么关系,要说真的充了她父亲角色的,恐怕还是老梁国公和冯玉京。

她想起冯玉京,忽而转过神来,午间那会应当是崔简。

真是……他那隐忍的性子,还不知道心里转了几道弯。皇帝唤来法兰切斯卡,“你去一趟望月山房,要是崔简还没睡……算了,别去了。”她拿宫扇盖在脸上,“显得我心里有鬼似的。”

“你怎么回事?”

“我想起来,好像中午把他当作先生了,怕他没得多想。”

“我看他挺享受的。毕竟你清醒的时候可从不对他柔情蜜意。”法兰切斯卡没地方坐,索性蹲在了摇椅旁边,“多想个屁。”

皇帝闷闷地笑出来,“你懂什么,崔简那心思,就是既要又要,那一会儿觉得这种程度就满足了,过一会儿又觉得终究不是对他的,转念一想总是求不得,心里不定多难受呢。”

“你们人类怎么这么多心思。要我说,他喜欢你,直接找你求啊,整天愁眉苦脸的看得我都难受。再说了,他想抱也抱了,想亲也亲了,怎么还魂不守舍的。”

这妖精显然不理解人的花花肠子。

皇帝向来喜欢听他这种非人的见解,总觉听完豁然开朗,这时早在摇椅上笑成了一团,“要都像你似的,这前朝后宫不知要少多少麻烦。”

他倒坦荡得很:“我没有心嘛。我们一族呢,不老不死,□□强韧,就是没有心,也基本生不了后代,只能一命换一命。”

“没有心好啊,我就没见过你难过。”皇帝笑,顺手拿宫扇去拍妖精的脑袋,“你过得比我好。”

“没有心呢,我们在外面要维持力量就只能和人结契,要不就只能留在族里了。有了心呢,我们不回族里也不用结契就能维持力量。”他索性坐到地上,也不管袍服后摆会不会脏污了,“可以说我们和人结契就是为了得到一颗心。”

皇帝就笑,“看来你还没得到。”

“没——有——,”妖精拉长了语调,无奈得很,“我都怀疑这说法真不真。”他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不过和你结契还不错,不真也没关系了。”

真是……皇帝又转回去仰头数起星星来,没心多好啊,人生八苦一个也不用经历,她这都快遍历八苦了。天子苦笑,只得对法兰切斯卡道,“哪里好了,我这么多离谱要求……明早上你去把归云仙馆里我父亲的画像取了,送到如意馆叫画师赶紧仿制一幅出来,送给谢长风。”

“这么麻烦?”

“就是要这么麻烦,仿制完你还得把原件送回去。谢长风也忒多事了,给他添添堵,省得他天天撺掇和春争宠,我看了心烦。他既然最嫉恨我父亲,就让他多看看我父亲那张脸,他么,多半以为我记着那谢贵君陷害孝敬皇后的流言,必得吓得收敛些。”

果不其然,谢太君收到这幅画像的时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当下谢了恩就闭关礼佛去了。皇帝听得妖精转述,只笑了笑,道,“我父亲还真是让他刻骨铭心。”阴阳怪气地,也没几分对生父的敬重。

原件还在法兰切斯卡手里。他展了画轴,对着皇帝看了又看,“和你不像,倒是和你哥哥像翻模子出来的。”画上男子大约二十出头年纪,身着一身君后的玄色朝服。本是威严庄肃的装束,偏偏这青年一脸温和笑意,玉面乌发桃花眼,并了一对偏细的剑眉,骨相清癯,颀长身材,风姿俊秀,正含情脉脉地看着画外。

却比燕王更多几分朗逸。有时候法兰切斯卡觉得皇帝她哥哥有点阴邪。

“我也怀疑过我生父另有其人,但所有人都说我确实是他的孩子,先帝也这么说,那就应当是他了吧。”皇帝对自己生父的话题没什么禁忌,听人说不像也只是一笑而过,“毕竟我的名和表字都是他取的。”

“你还有表字?”法兰切斯卡没听人叫过皇帝表字,从来众人不是叫“陛下”便是“殿下”之类,先帝也是呼为“瑶儿”或者“老二”,实在没什么身份相仿之人称表字,自然也难知道是什么。

“有啊,我表字‘晏如’来着,”皇帝托着腮笑,她也是杏脸桃腮的妍丽美人,此刻却很有些无奈,“我父亲给我取名叫做‘漱瑶’,来自‘清泉漱琼瑶,纤鳞有浮沉’,是招隐诗,取的是‘枕石漱流,山水清音’之意。他不喜欢做君后,既然长子不得不为储——那会子还没有必须要女人即位的说法,就希望其他孩子做个闲散人,过平静安宁的生活。‘晏如’二字意思是平静淡泊,怡然自得,不论身处皇家还是山林,富贵或穷困,都能快然自足,平安喜乐。”皇帝自嘲般笑起来,“结果我哥哥这个顶着‘顼’字的归隐了,我反坐在皇位上,讽刺得很。”

她摇摇头,罢了这个话头,正要站起来,却又忽而一下坐了回去,轻轻撩了自己裙子看了一眼,“长宁,快叫人烧水,再备两条月事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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