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夜伤成那样,谁救的你?”她问他,牢牢盯着他的眼。
“神仙。”他诚实答。
可是她不信。
“你的伤,我给你治好。届时大路朝天,你滚一边。”她一面说,一面转身,“现在去看下你的伤势,旁人问起来,你就说是香客,别的不准多说!”
七转八转的台阶走了多久,渠离也就训了多久。
他一句话都不应,她总要不时回头望一眼这人还在不在。
有那么一下,暮色被他玄色广袖裁成片片残阳,大团阴影压上襟口,也仿佛压住了她所有活路。
突然想起昨夜此人满身血污的模样。那时他眉目浸在血水里,倒比此刻鲜活三分。
一个转弯,就瞧见青石阶上翻飞的白玉冠缨,三年未归的大师兄元贺年正踏着云纹靴拾级而上,袍角仿佛还沾着南海墟山的海雾。
渠离立刻挥着手喊:“大师兄你回来了!”
那厢元贺年板着的脸立刻春暖花开:“我刚刚还猜回来第一个准能瞧见小师妹,果不其然,守藏阁外没看到你,在这儿遇上了。”
“早知您今日驾到,我们定要在山门铺十里红毯,让所有扫洒弟子摆出三花聚顶阵迎您!”渠离嘴上跑着马车,余光瞥见祝渊正用神仙看蚂蚁搬家的眼神打量他们,忙往旁边挪了半步。
元贺年很是开怀,目光掠过她肩头:“这位兄台有些面生,是贵客?还是新来的师弟?”
“都不是。是阎王爷发的吉祥物,让我历劫的。”渠离头也不回,反手往祝渊方向虚虚一划拉,“这是祝渊,这位是大师兄元贺年。”
“吉祥物?”元贺年不明白。
山道上传来杂沓脚步声,她脚底抹油就要开溜:“说错了,香客、香客。大师兄我先走了,今晚的接风宴上再见。”
话音未落人已蹿出三丈远,可后边没有半点动静,回头一看,这二人像是雪鸮盯着田鼠:祝渊负手缓行,元贺年抚剑沉吟,山风卷着竹叶在他们之间打旋儿。
说来也怪,说来也奇,祝渊虽然衣裳沾着血渍,举手投足却自带一股子松风明月的清透劲儿。
元贺年眉目含笑如三月春溪,可袖底暗藏的威压愣是没沾着对方半片衣角。
这两人一站,倒是祝渊赢了。
是他身上有一股劲,一股无畏无忌却又安然无虞的劲,好像照透了天地的雪辉。
哪怕她嘲弄他连人话都不会说时,他也没有半点动怒。
暗涌的波涛倾泄而去,却未打中半分。
她懂得元燕翎的意思,年画娃娃成精了,大概也是这样吧。
他突然垂下眼帘,踩着石阶上的青苔就朝她飘过来。
路过时,不冷不热地点评了一句:“你着火了,头发在冒烟。”
她立刻伸手去摸,哪有什么火,难道他看到了从头上散出去的灵力?但她很快纠正了所有念头。
大师兄是南海墟山认证的得道高人,祝渊嘛,顶多算个道行之外的编外人员,装神弄鬼!
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守藏阁,渠离“砰”地甩上门栓,抄起药箱往桌上一墩,下令道:“把衣服脱了。”
她要察看他的伤势。
正常的男人听了这样的话,都会有些意外。
哪怕是再猴急再伪君子的淫贼,多少都会在表面上先装个样子,把你推我让、欲拒还迎当成趣味。
但是这位,思路特别清奇,他来了一句,差点没把她气死。
他点点头表示非常同意,嘴里却说:“我脱,你也得脱。”
当时正巳时,守藏阁的每一扇大门都紧闭着。热烈的阳光从薄纸中渗进来,洒得整个房间莹莹如辉。
他站在银辉中,颇有一种欺师灭祖的磊落。
渠离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硬生生把顺着脊梁往上窜的怒火按了下去。
祝渊白玉似的面庞在阴影中半明半暗,额上止血的布条渗出点点猩红,偏偏那双眼睛清凌凌得,好像自己有多伟岸正义。
“你再说一遍?”她从牙齿里挤出这句话。
“我脱,你也脱。”祝渊向前半步,玄色袍角扫过她的裙裾,语气认真得像在讨论“裁云诀”第三式该压几分腕力,“这才公平。”
昨夜月鹿和昂宿把他救了之后,死活不愿说出法力所在,只说在她身上。
他便意识到若能让对方像疗伤的他一般敞开衣襟,那么就能看到了。
可是他不愿意亲自动手,不是怕打女人,而是怕挨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来做。
但很显然,渠离不可能同意。
她伸出五指,用力抻开又捏紧了,指节吱呀吱呀,响得慎人:“我可以再把你打晕了,查看伤势。”
他已放在韦带上要先做示范的手拿了下来,“这样不太好。”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跟这个人打交道,需要很多很多的耐心,“既然不让我看伤势,你来要什么赔偿?”
“赔偿?什么是赔偿?”
“呵,你刚刚不是在跟师姐告我的状吗?”
“哦。”他明白了,“我只是想让她去把你拎过来。或者,把我拎过去,都可以。”
她忽然意识到赔偿是元燕翎的意思,但她不能放任他不管,因为元燕翎是对的。
他脑袋不太清楚,不处理好,这些颠三倒四的话很有可能中伤门派。
而且,退一万步说,伤了人就是要负责的,修道之人不可种恶果。
最后,她还是决定再沟通一下:“要不这样吧,你打我一拳,不够的话砍我两刀。两刀还一拳,你也不亏。我也不给你治伤了,你打开门,从此就多远就滚多远。”
“我哪怕只用半根爪头,你的命都没了。”他竟然还诚心诚意地让步,看起来像是真的相信自己很厉害,“不过不行,我的学识还在你身上。”
如果他说的不是爪头,这句话想必还会有一点点威慑力。
可惜他没有。他不仅连话都不会说,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此时此刻,她大可以静下心,跟他娓娓道来,像对一个童蒙一样耐心教导。
她可以告诉他,譬如学识这玩意,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哪怕有一点点关系,这东西也不是他一个独有的。
但她没功夫教他做人,索性换了一个方式。
她慢慢换上一幅困惑的表情,猛地拍了拍脑袋,惊讶地喊道:“呀!怎么回事,我忽然感觉这儿空空的,我、我的学识呢?”
她朝半空、地上四处张望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脑子里飞走了,我的学识!我的才华!你们不要走,快给我回来!”
还没作势要去扑捞,还没叫他快去抓,祝渊已经沉下了脸,洞若观火一般,“你真觉得有东西飞出来了?”
这会子他又聪明了。
她耸耸肩,很是凛然:“反正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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