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漪的婚礼,与令柔母女两个有些关系,但也不是十分要紧。因此她们只需在林家晃一圈,稍作展示就足矣。
白逛了一天,什么也没做,令柔心中却十分沉重。不是因为嫉妒正室,也不是因为表姐出嫁而惆怅。
表姐是十六成婚,她是廿八成婚,几乎可以说是,末日不远。
大梁的习俗是,待嫁的姑娘们要自己绣嫁衣,若有绣艺不精者,至少也要绣个红盖头。新娘亲手制成绣品,有时也让新郎绣上几笔,彰显婚后夫妻和乐。
但要按照令柔的意思,直接采买就是了,她那绣功基本可以说是没有,绣出来也是贻笑大方。
可也架不住升云受了她背后那尊大佛的指令,一直在她耳边唠叨。于是她就勉强绣了几笔,最简单的并蒂莲图样被她绣的像个小锤子。
升云见了就沉默,过了不到半天就带了个宫中绣娘过来。
“侧妃,您画作的绝妙,按理说,刺绣也应当难不倒您。虽说皇家不像平民百姓那样注重绣功,但您至少也应当会两手,到时绣些东西送给长辈夫君,拿出来也是彰显您用心不是。”
绣娘耐心劝导,姜令柔也不是死劝着不动的人,最后绣了三天,终于绣出个还算像样的连枝牡丹算是交差。
她绣的时候,升云就在一边紧张盯着,她怎么躲都避不开,弄得就像是她要拿绣花针戳自己一样。好不容易绣好,立刻就被升云拿出去,回来时却空着两手。
“我绣好的盖头呢?你给拿哪去了?”姜令柔不解。
“殿下细细瞧了,夸赞说绣得不错,但还不足以用在婚仪上,过两天另外拿一个用得上的过来。”
姜令柔简直要被气笑了,接下来两句几乎是鼻音哼出来的:
“我绣艺本就不精,难道我是头一回说?非要我赶工凑出来一个,真绣出来却又说用不上!”
升云低头,不敢答话。
姜令柔一向不爱为难底下人,要有本事就直接跟着背后那位硬杠,冲个听令的人没必要发脾气。
于是她又好声好气地问道:“那条用不上的去哪了,好歹算我第一幅绣品,留作纪念也不错。”
“被殿下拿走了,说是要先留在他那里,等成婚后再拿给您看。”
令柔讶异,不由自主问出来:“他收藏这个做什么?”
不过仔细想想,赵彧连她在凉州的闺房都拆了,拿她这个倒也在意料之内,便也不再计较。
一天半后,升云就急匆匆地带着新盖头回来了,令柔展开一看,倒确实极为惊艳,盖头中间是一只展尾的孔雀,戴上后从正面看是倒着的雀头雀身,从后面看是整个的点翠雀尾,通体掺了金线和雀羽,又将丝线分作几缕才能细细织出。
令柔却越看越发觉不对,这件盖头与前些日子赵彧送来的嫁衣是一套,且这工艺极其复杂,就算是她那绣娘师傅来,也要好几人合作赶工才能在几天内绣好。
赵彧!你就是在耍我!你从头到尾都没想用我的绣品!
姜令柔被气了个倒仰,又重新打起精神细瞧这盖头,又发现一疑点。这盖头极其精致,空白处有祥云纹填补,就连四角处也精心绣了四朵白牡丹与白色雀身映衬,四角坠着的络子却稍显粗糙,虽也细致,但与其他部分没法比较。
“这络子不够漂亮,你要他们换一个。”令柔将这东西随手抛回给升云。
升云小心接住,恭敬着试探:“络子是不起眼的地方,没人注意这个,您先忍让些可好?”
让她忍让?不是让她糊弄着用?
令柔被升云的说法逗笑,看来这络子来头不小。
她立即就要去捉来,咬牙恨恨道:“我现在就把这丑络子揪下来。”
升云立刻求饶道:“您冷静些,这四个都是殿下亲手做的,请了师傅专门过去教,编了半天才好。”
她就知道!
令柔眯起眼睛,高深莫测地凑到升云面前,轻声对她说:“你若直接承认了,我就老实接受;你若试图瞒着我,那我要做什么就不好说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一样,你可记好了。”
升云噤若寒蝉,令柔也懒得看她是什么反应,说完便走。
她生着气,有心到花园里逛两圈,却也没如愿,直接被她娘找到揪走。
“娘!我逛花园呢!有什么事非要找我?”
“我要给你讲讲新婚夜里的事情,你可要老实听着。”
“蒋女史不是过几天要再过来?”
“她讲的和你娘讲的东西不一样。”
林玉蝉没再废话,直接给女儿丢了本绘图,让她自己看。
“哦呦!”
令柔刚翻开,就被奇怪姿势吓了一跳。一般小姑娘本应羞涩闭眼,她却凑近了细看。
不知羞!林玉蝉拧眉,却又有些放松,女儿至少不排斥这个,那就不担心她到时想不开要反抗,反而弄伤自己。
“这画师功底不错,画中人每寸肌肤都纤毫毕现,就是不太符合常理,人体怎么能扭曲成这个样子?”
这傻丫头,林玉蝉多少有点忧郁,她是傻还是聪明啊。
“新婚夜里,你就得和六皇子这样,然后再那样。”林玉蝉翻过一篇,给她指出来。
“这已经不算是特别出格的了,不过也不需你主动,你听他的就是。娘现在就是带你先了解一番,别到时被他吓到。”
什么?令柔如遭雷劈,她知道要成婚,但不知道她要和一个男人亲密成这样!
“我,我还是个孩子……”
“你八月的生日,现已及笄一年有余,月事都来了快两年了。”
“我才……”
“你都十六了。”林玉蝉再一次打断女儿的话。
“之前的时候,我爹还要我十八才成婚呢。”
“从前是咱们家说了算,现在是皇家说了算。女儿家里当然不愿早成,生了儿子的才惦记着越早越好。”
现在姜家若是提起与顾宁安有关的事情,都下意识用别的词替换掉,省得让令柔伤心,也省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个下午里,林玉蝉把该说的都向女儿说了个遍,从成婚当晚说到与丈夫相处之道,从怀孕生子说到如何教养。她说得疲惫,喝下一整杯茶水,就又要继续说,转头却发现女儿像一颗被霜打过的小白菜,蔫蔫得半躺在榻上。
“我为什么要这样讨好他?我又不喜欢他,也不是有求于他。”
“学规矩那日娘跟你说什么来着?”
“没人知道我是被逼的,既然已经被人撵上了戏台子,那就要安心扮演好这个角儿。”
令柔瘪着嘴,恹恹地答是。
……
过几日蒋女史来了,正要教习新婚夜事,却被林玉蝉拦下,客气地告知她,自己已提前教过了,就先不谈这些。
她一定要做这个恶人,就是怕女儿难受。蒋女史这样一个生人,贸然来讲这些不上台面的,自己女儿又碍着脸面不能抒发,一定会被迫藏到心里,憋着难受,倒不如由她这个做亲娘的来讲。
蒋女史没直接同意,还是试探着考量几句,见没问题才同意过关。事关重大,容不得她马虎。
这一茬过去了,还有一茬难过的。
“成婚白日里没什么要格外当心的,到时妾和你家夫人都在一边陪同着,您只需照做就可;夜里就尤其要注意,到时您得在婚床上坐等殿下过来,身边有宫里派来的司寝宫女陪同,您切记不可自行摘了盖头,可以稍微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口渴了就强忍着些……”
蒋女史絮絮叨叨将这些事宜翻来覆去来回说了几天,直到真正成婚这一日才停下来。
天不亮整个院里就忙起来了,这一天她的妆容服饰都不是她身边的丫鬟们可以插手的,都是宫里派来的宫女来办。没有正妃成婚那日戴的御赐展翅金凤头冠,而是用了一套镶满珍珠的花冠状红翡头面。
宫女中的一个笑道:“这头冠来得不易,不是宫中赐下的制式,是殿下亲自派人去南海寻来的珍珠,挑了最硕大圆润的百来个穿在红翡上,殿下对您用心至深,您日后一定能得盛宠。”
这宫女她认识,林慧漪成婚那天,她夸林慧漪那套是“陛下亲赐,满城中最尊贵最体面的新娘子。”
令柔深吸一口气,深觉这种看人下菜碟的本领是宫中混日子的精髓,她以后作戏也要照着这个标准要求自己。
于是她低下头,作新嫁娘羞涩状,娇声道:“殿下用心,我亦欢喜。”
林玉蝉和蒋女史在一边盯着,不由欣慰,不过她们欣慰的理由却大不相同。
林玉蝉是感慨于女儿将自己的劝导听进去了,在这样一天里表现还算像个样子,就是不知道能装多久。
蒋女史是感动于这姜小姐学得不错,这样的美人,粉面娇声,连她都打动了,更何况是殿下呢?
于是这满屋子的女人,言笑晏晏又其乐融融,虽然心里想的东西凑不到一块儿去,但面上倒也和睦。
“怎么还不上妆?”林玉蝉发觉不对,她们给女儿换过嫁衣、梳好发饰后就围着夸赞起来了,半点没有要上妆的意思。
升云这时解释道:“是殿下的吩咐,殿下不耐香粉味道,正好咱们侧妃又生得白净,无需上妆。”
林玉蝉挑眉,她记得林慧漪当时可是上了妆的,眉粉口脂香露一样都不少,且那些东西也都是宫里一并赐下来。
不挑剔他正头妻子,来挑剔她女儿来了是吧?
若是同六皇子生气,那就只能慢慢累积出越来越多的怒气,发不出也泄不完,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跟他计较,这已经成了她们三口的共识。
林玉蝉决定忍下这一桩,拉住女儿,要同她说些悄悄话:“若他胡来,不严重就尽量忍一忍,忍不了就大哭出声,请他停下。你怎么也是上过玉牒的,他若是吃了酒后不做人,你也不要一味忍耐,看着情况保重自身才重要。”
这话是屏退了说的,但蒋女史和几个宫女猜也猜得到她们母女俩悄悄说些什么,笑容满面答复道:“不必担心,夜里有宫人在屋外守着,后日还能回门再相见,咱们殿下是最温和守礼的人物,绝不会欺负小姑娘家。”
嗯?这话说的,更令她害怕了。
先不提赵彧究竟是怎么个缺德冒烟的人物,就说晚上有人在外面守着这一项,就足够让人难受了。赵彧要真对她做些什么,令柔暗想,她可能真的会甩他一嘴巴。
想到这,她就越发愁苦了,她之前说要娘给她演练一下那事,被她娘骂得狗血淋头,大声数落她是无知小儿信口胡诌。
什么嘛,从前让娘演示书法画作,娘从来不拒绝,怎么偏就这事特别?罢了,为了不给自己招罚,她就一味忍让着,不管他挑中哪样奇怪的姿势小册子,她奉陪就是,绝不还手。
吉时已到,这天的吉时要比前几日那次早不少,赵彧依旧是亲自来迎亲,却不像那天一样带着众多亲卫和世家子随侍,也没有百姓跟随,更不用带兵开道。
十六日那天,赵彧先是到宗人府祭拜祖宗,告知成家,又从宫城正门走出,听陛下训话,而后才是由太常寺带领,一路风光着结亲成婚,又是在宫中举办婚仪,陛下亲临,受拜高堂。
令柔当然没这个待遇,就像是普通人家成婚那样,由新郎带着几个傧相,骑马戴花将她直接接到六皇子府成婚。屋里的几位都是人精,当然避开了谈论这些,心里却不由为这位脾气不错的美娇娘惋惜。
只有令柔不可惜了,她听说她的婚仪简单时大松一口气,若像表姐那样要在城中转两圈,又要到宫里成婚谢恩,那真是能把人活活累死。
赵彧就在门口等着,姜晏执起女儿一只手,将蒙着头的女儿带向那人。
令柔虽瘦弱,身量却不矮,穿着高鞋戴头冠就更显高,几乎与赵彧只差半头,一身水红色锦缎将身子衬得玲珑。
虽看不清她的脸,赵彧仍很高兴。这是他自认识她以来最快活的一天,从此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天命眷顾他,让他一次又一次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今日不算热闹,钦天监定的吉时太早,收拾妆发太紧急,于是姜家便谢绝了热情的女客们,皇子府那边也一样,前些日子已贺过皇子成婚,于是这次便冷落些,来得都是次一流的宾客。
陛下不在,于是只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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