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婆婆,入赘去谢家这事能谈,但我家这宅子不能就这么荒废了。
毕竟我是祖父过继回来承嗣的,为了过继个孙子连总旗的武职都还给本家了,您说我要是这么拍拍屁股就走,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是,人活在世上总要讲究个义道,尤其不能欺负死人。
人家拿世袭的武职换回来一条香火,自己借裴雨伯这一房改换了身份,现在刚守完孝自己拍拍屁股给人入赘去,剩下裴雨伯这一房什么都没落下,这太不像话了。
“哎呀,元哥儿这话说得对,这可真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田婆子光想着两家都是读了书又不拘泥古板的性子,却忘了两家的情况都复杂得很。裴元说是上面长辈都没了,其实亲生的爹妈都还在呢,真要是想入赘,说不得人家那边还不同意。
“不怪婆婆,是我这个出身确实拿不上台面。谢家有产业有田地,能看得上我是我高攀。”
什么裴家子,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出去都跟笑话一样。自己眼下就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人,有什么好挑挑拣拣的。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入赘可以,但裴家这些人的牌位我得带着。我活着一天他们就得一天的供奉饭,祭日清明七月半也能得一炷香的祭拜。”
裴元想得很明白,这个机会不抓住,自己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么忙忙碌碌浑浑噩噩糊弄完了。
不就是当赘婿嘛,只要谢家大姑娘是个能讲理的人,姓裴是什么多了不得扔不下的光荣吗?
说媒这事,没有一说就成的时候。寻常亲事那都得媒人来回来去的说项撮合,要不然怎么有双方结了亲要给媒人送鞋的老规矩呢,真真是费劲儿又费鞋的。
尤其田婆子还是一双小脚,在家吃了个中饭回屋里躺了半个时辰,收拾收拾喝口水就又出门了。
刚走到巷子口觉着腿软实在走不动了,干脆招手叫了个滑竿。两个挑夫一前一后担着长杆挑着竹椅,只要没下雨坐上去就能走。
到谢家的时候站在门口都能听见里头说话,吵吵嚷嚷的一听就知道还是黄娟不乐意女儿招赘,正闹呢。
田婆子是个聪明人,人家家里拌嘴吵架的时候绝对不进去讨嫌,干脆拿手帕子在巷子旁一块石头上拍了拍,安安心心坐下等。
一直等到里头听不见什么动静了,这才起身去敲门。
谢家的院子前后两进,进门是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前院。前厅是家里以前招待客人的地方,以前大多数时候都是谢德昌在用。
他去世之后这三年几乎就空下来了,外男不会在一家子妇孺守孝的时候上门,亲戚和邻居过来也就直接请到内院去了,用不着在前院。
两侧的厢房,一边是谢德昌的书房,一边是客房。这三年也是锁着的,只隔段时间进去打扫一下,别让屋子荒废破落。
穿过前厅是一条不算宽的走廊和垂花门,寻常老百姓家就算有点儿家底也不会把钱花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上头,不管是房梁还是垂花门,用料都实在却一点儿也不花里胡哨。
垂花门里的内院格局方正规整,三间宽的正房两边带着左右耳房。正间待客吃饭,芝娘年纪还小不敢放她一个人住,就住在右边次间里,左边黄娟住着。
左右耳房一间堆杂物,一间归家里两个妈妈住。
陈妈妈负责厨上的活儿,她以前是在云客来后厨当厨娘的,后来年纪大了云客来的差事太累人,就干脆把人放在家里,是家里的大厨。
江妈妈本是谢德昌找回来的奶妈,当年黄娟生谢文济的时候生的艰难,生下来奶水不好只能从外面请奶妈。
正碰上江妈妈丈夫去世,留下一个嗷嗷待哺刚出月子的小崽子,就干脆让江妈妈带着孩子住到家里来了。
黄娟不是完全没奶水,再加上江妈妈的奶水,给谢文济喂过以后,她自己的儿子还能混个半饱。再添上些米糊糊米汤,两人才算是把最艰难的几年撑过来。
后来家里不用奶妈了,江妈妈也没有再离开。负责屋里的杂活,谢九九和弟妹的里衣和姑娘家的小衣裳,一大半都是江妈妈的做的。
她儿子唐全跟谢文济一般大,小时候跟着谢文济一起玩儿,谢文济体弱他就帮着在外面打架。
他和江妈妈都不是卖身为奴,算是给谢家做长工的。唐全这几年跟着谢文济一起读书,家里家外的事情他跑腿的时候多,已经能当个大人用了。
这会儿田婆子上门就是他给开的门,一见是她咧嘴就笑,“婆婆您可来了,您再不来大姑娘就要愁死了。”
“黄娘子又跟大姑娘吵了?”田婆子踩着一双小脚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黄娟,“这回我保的这桩媒只有样样好的,娘子快别再气了。”
“田婆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我家九九招赘这事我不同意,这事就成不了。”
“怎么成不了。娘,之前您跟我们可说得准准的,说是老二身子不好芝娘又小,家里归我当家。我既是当家,这话就算了算数。”
谢九九本来已经被她娘缠磨得躲回屋里不出来了,这下一听田婆子的动静赶紧迎出来。田婆子不是个没谱的人,上午刚走下午又来,必定是裴家那边的事情有回音。
正房次间里,黄娟头上箍着抹额,一副被谢九九气病了的样子,两只眼哭得肿眼泡一样,好似谢九九不是要招个女婿回来,而是要招个祸害回来一样。
“娘,我这几天嘴都说干了,这个道理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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