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断,腊月寒冬。
按民间的习俗,今日正是家人团聚,举家共庆的好日子。
街头的摊子早早撤下,平日的粗布麻衣换上新衫,面上洋溢着喜气,在街上行路匆匆,赶路寻归处。
贺春生缓缓蹲下。
他是抹残魂,死的不明不白,又丧失了生前所有记忆,孤身在此地飘了十九年。
这是第二十年,他蹲在墙角,摸摸下巴,想——
他想吃阳春面了。
一碗清汤,浮着细面,点有细小青葱,周有油花点缀,刚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的阳春面。
贺春生福至心灵,当即飘起身,串街走巷的找起面摊。
雪是斜着下的,无穷无尽,他这抹残魂,好像也要被盖在这场大雪下。
白茫茫的一片,遮全视线,只剩刺骨的冷,深入心底。
雪花洋洋洒洒落在袖上,贺春生伸手拂去。
指肚微凉,是做魂时不曾有过的感受。
他这才记忆中回神过来。
身旁的男子坐的没个正形,捧着话本津津有味道:
“兰溪有座神山,名叫三峰尖。
三峰尖有位神人,名叫贺春生。
他百年前拜入第一云霄峰,至此一直位居第一。
手握一把无名剑,长相比花娇,腰细如柳绕,五指可比白玉兰,青衣水衫天上仙。”
……狗屁东西!
贺春生夺过话本一扔,板着脸狠狠踩了两脚。
尘不归捧腹道:“怎么?对你自己的评价不满意?”
满意个屁!
他是云霄第一不假,但他整日戴着面具,怎么就看出他面比花娇了?!
还有后面,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不知道还以为是勾栏的头牌介绍!
贺春生冷哼一声。
尘不归讨饶道:“好好好,好师兄,你不要生气,刚刚逗你呢。给给给,这个才是你要的。”
是张帖子,翻开后第一排写着三个大字——“祈长生”。
贺春生接过看了两眼,面色缓和下来,道:“我走了。”
尘不归道:“这么无情?东西拿到了就走?”
贺春生淡淡嗯了声,将帖收入兜中,便起身走出门。
两人本就是一门的师兄弟,居处离的不远,贺春生左右绕了几个弯便到了自己的居室。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他才深深呼出口气,将鞋袜一甩,将自己溺在被中。
还是床上舒服……
和人交流好难,都做人一百年了,还是学不会。
果然还是当游魂当惯了么?
做人做了这么久,时不时还会恍惚,自己是人是魂。
贺春生伸手,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面容。
不同于常年带霜的双眼,他的下半张脸,棱角像被春水打磨过一般,生的极其温润。
倒真不负那句“长相比花娇”。
贺春生揉了把头发,眨眨眼,把怀中的帖子取出,逐字咀嚼起来。
都是些比较笼统的话,大致讲了祈长生这位小少年的经历,看着很快,都不是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是,贴在最下面的画像。
那眉眼,和贺春生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稚嫩,面容沾着不属于他的邪气。
贺春生将五指划上小像,心里更烦了。
上辈子,作为游魂的他,曾和天道有过一约。
那年也是大雪,他曲着不存在的身体,跪上天梯,一字一句,不断重复。
“求,再世为人。”
整整三个月,天道终于应声了。
给的条件也不难,不过是让他穿回以前,在少年十八岁后教导他摒除恶心,走上正道。
这还不简单。
贺春生思考一下,当即同意,立马跳了回溯台。
可惜,他选错了身体,还跳错了时间。
他刚来到这儿时,那少年还没出生。
这不是最遭的,最糟的是,他提前抢了祈长生的面貌!
好在靠着面具和蹩脚的易容术,苟了百年,无一人发现。
但等真正的祈长生入门,赝品和真货一撞,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且这事儿被天道知道还得了?他只是轮回道里的一缕魂,天道捏死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一想到这儿 ,贺春生便连连叹气。
七日后,便是三峰尖三年一次的收徒大会,按帖子上所写,那小孩儿此时正在峰下,只等七日后上峰拜师。
三峰尖对收徒一事极为重视,拜师之礼为表对新弟子的欢迎,由每峰内门弟子一同参加庆贺。
难就难在,拜师之礼,弟子必须着装整齐,不可佩戴任何装饰物。
面具,也算在其内。
以往他还可易容躲过。
但不巧,前些日子他下峰公干时,正好与一大妖相撞,不慎中招,灵力不可持续放出,否则筋脉尽断,从头苦修。
但要想易一张十成真的面容,就必得一直用灵力维持。
不然没等他阻挠祈长生,他便在自家师尊手下,一掌现真容了。
后续便是他被天道发现,魂飞魄散,永不轮回。
贺春生还是想活着。
他在床上挣扎半天,最后还是坐起身。
那张帖子在他手里揉了半天,卷成一团球,画像上的人早不成形状。
只有那双和他有九分相似的凤眼,依旧在纸上,闪着戏谑的光。
贺春生看的心烦,一个诀将帖烧了。
干等着也逃不过,不如先主动去看看,反正这少年人如今还未入门,再怎么厉害怎么有天赋,他也能对付。
贺春生想着,坐起身,重新将被甩飞的鞋袜捡回,齐齐穿好。
外面天色已暗,峰上染起烛火,灯明星亮。
他看了一圈,确定屋外无人后,才将结界撤回。
细雪零星,在光下斜飘,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积起一层。
祈长生的脚印一浅一深,最后停在一座破庙前。
这庙看着荒废已久,四面漏风,风雪灌进,如寒窖般冻人,遍地都是灰尘,蜘网蛛丝处处,没一寸干净地方。
刚进去,便有一股霉味混着臭味扑面袭来。
祈长生面色不改,钻到庙中观音像后面,用袖子胡乱抹出巴掌大的净处,坐了下去。
他已经七天没吃饭了。
饿了吃雪,渴了吃雪。
若不是下了大雪,他怕真要死在拜师的路上。
靠着吃雪,活是活下来了,但饿意实在难挡,肚子咕噜噜的叫个不停,肠子都好像打了结,和胃绞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在疼。
祈长生睫毛有一搭没一搭拍着下眼尾,意识随着时间模糊,眼闭上的前一秒,在这片黑暗与白雪构成的世界中,看到了第三种颜色。
是一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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