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林中树叶簌簌地响。
夕阳的余晖洒下，裴俨的脸半明半暗，如凿面目愈显英姿勃发。
他熠熠目光好似火把，灼得楚悦两颊瞬间滚烫。
意识到自己身上几乎寸缕不着，她心跳怦然，瑟缩着后退，一边悄悄探手，想那回衣裳遮在身上。
摸索了片刻，却只触到一摊泥土，一双漆黑瞳仁如同水里洗过的宝石，惊慌之色乍现，好似受惊的小鹿。
裴俨深深凝望她，蓦地伸手，一把捞过她的衣裳。
楚悦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朝他伸过去，谁知他却不松手。
“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
楚悦耳后一热，又把手缩回来，眼中水光闪动，羞愤欲死。
她未曾坦白，他便已知晓，她是将他错认成了别人。
说起来，他与玄帝外貌并不相似，只是平素威严太过，会让她感觉他身上隐有帝王之气。
细想之下，玄帝故去已近四年，脑海中他的面目竟已有些模糊缥缈，唯独他看她的眼神，每每好似钩子一样，让她不敢直视。
咬住春，她垂下眼睫，低声道：“并不像。”
裴俨一怔，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悦色。
“那日，轻薄了你，对不起……”楚悦又道，声音潮湿。
不过是轻薄了他，就这样欺负他，让她如此狼狈地在他面前。
她蹲坐在地上，修长双腿蜷在身前，紧紧抱着的双臂挡住大片动人春色，两颊绯红，长睫轻颤，转眼已带了雾气。
裴俨胸口一窒，忙收回视线，将衣裳平整地展开，给她轻轻覆在身上。
从袖中取出素帕，望着她鬓边一缕湿发，迟疑片刻，还是放到了衣裳上。
“日落了，擦一擦，当心受凉。”
说完，起身，背对楚悦，负手而立。
楚悦缓了缓，擦干眼角，吸了吸鼻子，将衣裳又放到地上，紧盯着他后背，迅速将身上潮湿的亵衣亵裤脱了下来，用帕子将身子擦了一遍，将衣裙穿好。
拧干亵衣亵裤，背到身后，才对他道：“好了。”
裴俨转过身，扫过她身上，霎时眸光一暗。
楚悦耳后一热，弱声道：“帕子……我改日送大人一方新的。”
“也好。”
白露自打听见那布谷鸟的叫声，便再没回来，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楚悦不禁忧心起来，快步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走去。
湿发转瞬将她后背打湿，布料近乎透明一般贴在身上。纤腰不盈一握，因为走得快，裙摆大幅摇荡，窈窕身段依稀可见。
裴俨一时不知将目光放在哪里，负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地合拢，似是要握住什么，又似要驱赶什么。
“莫担心，”看着她纤薄的肩头，他温声道，“她应当和晨风回陵园了。”
楚悦这才止住脚步。
原来那只奇怪的布谷鸟，竟是晨风。
想到这里，她又走了出去，不过步伐慢了许多。
“大人为何会来后山？”
“那方墨，是你的么？”裴俨反问她，语声轻柔。
“是我的，大人从何得来？”
裴俨望着她背影，眸光越发柔和，若不是偶然破获这件赃物，他只怕不知还要苦寻她多少时日。
“从一个当铺老板手中查获的。他以低价购得许多宝物，怕买主反悔，携赃物潜逃，落到流寇手里，被我手下缴获，其中便有这方墨。”
楚悦眉头一皱，想来是宫女们趁她不在，将这墨偷出去当了，真是胆大包天。
一想到上次库房遭窃，一番审问，却一无所获，便觉得委屈。
“除了你的墨，其余物件，皆是价值连城的皇室宝物。而这个老板交代，这些宝物皆是从一个双十年纪，相貌普通的姑娘手中购得。只怕放眼整个定州，也找不出这样的人家。”
“所以你便找来了定陵？”楚悦停住，裙摆一荡，触到裴俨玄色的下摆，转眼又落回她身侧。
“正是。”
楚悦瞬间明白过来，他此番来陵宫，不但是为了归还她的墨，更是为了来查案。
敢随意盗取买卖皇家宝物，可是杀头的重罪。之前茯苓敢那般硬气，便是知道楚悦不可能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跟她们追究到底。
“大人，那些宝物如今在何处？”
“正在知府保管。”
“既然已经查获，为何大人不把其余的一并拿回来？”
问出这个问题，楚悦又后悔，如今他尚且不知她的身份，一个宫女并不会这般问。
忙又道：“前几日太妃娘娘发现库房丢了东西，曾审问过我们，只是未曾问出个结果，没想到却让大人找回宝物。今日回去，我便立即将此事告知太妃娘娘，太妃娘娘知道，一定会非常安心。”
一箩筐话说完，她悄默声地喘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露出什么破绽。
她耳边的碎发在风里飘荡，裴俨望着，眸色一深，悠悠地道：“宝物尚未完全追回，娘娘如何安心？”
“啊？”楚悦惊呼一声，眉头一皱，转过身脱口而出，“那怎么办？”
望着她眉间忧色，裴俨柔和了目光，安慰道：“本官会加派人手，尽快追回。”
“太好了……”楚悦霎时松了一口气。
“你倒是分外替娘娘忧心啊。”裴俨凝着她，意味深长地道。
楚悦耳后一热，忙道：“娘娘平日待我不薄，替她分忧，是我分内之事。”
想到什么，又一咬唇，望着他胸前鸟兽绣纹，转眸问道：“那到时候，你会亲自将宝物送回，还是派手下送回来……”
“派手下送还。”
裴俨凝着她颤抖不止的睫羽，答完话，见她面露欣然之色，负在身后的手蓦地收拢，又道：“追回宝物还需一段时日，此事我已交给柳如是，你让娘娘稍安。”
楚悦这才彻底放了心。
天色渐晚，他们交谈过后，便快步赶路，来到寝殿外，晨风早已牵马等在远处的柏树下。
幽蓝夜色中，楚悦已然看不清裴俨面目。
“大人，何妨暂且再歇息一晚，明一早再下山？”
夜风微凉，掠过两人之间，楚悦的发丝飘荡，氤氲淡淡香气。
裴俨深深望着她仰视过来的一张小脸，想起那日初到陵宫，她也是这般仰望着靠近，不由心荡神驰。
“无妨，三日后，我还会再来。”
楚悦脱口而出：“为何？”声音高昂，远处的马听见，都烦躁地打了个响鼻。
“这几日我不在，公务堆积，需要处理一番。”裴俨故意道。
楚悦急了：“我是问，为何你还要回来？”
夜色浓黑，掩住了裴俨幽暗的眸色。
楚悦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唯恐被他识破身份，忙垂头，缓声解释：“大人不是来定州查案的么，定是公务繁忙至极。如此关切陵宫一应事宜，也太过尽职尽责了。”
“你不喜见我？”
楚悦立即摇头。不是不喜，是害怕，是羞耻。
在他心里，太妃娘娘一定是个清冷高贵的忠贞烈女，若是得知她就是太妃娘娘，只怕多多少少会有失望吧。
不止如此，他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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