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盛情邀请,是何等荣幸。
可回想昨夜,楚悦的脸上顿时刷地起了一层热潮。
那时天色尚不算晚,他们便……
也不知道是她独身的日子久了,太过保守,还是以他们的岁数,还那般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太过于超出了她对他们的设想。
楚悦一时半刻,还是无法直视他们。
她最终没有答应,只是让人从房里找出一柄通体莹润透亮的玉如意,让嬷嬷拿去好生装好,送去知州大人府上,聊表谢意和歉意。
“就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再与夫人一道赏月。”
*
得知被拒,柳如是直接从桌子里跳了起来。
“她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连我堂堂知府的面子都不给?”把筷子一扔,扬声对门外的侍从吩咐道,“点兵!我即刻就去围了她流云榭!亲自问她,去是不去!”
裴俨一个森冷眼神,侍从立即又退出门外。
给柳如是斟满酒,淡淡道:“无妨,此番我有的是时间。”
“日后莫再随意搜查流云榭。”他语声低沉,却饱含威严,近乎用命令的口吻道,“亦莫再那般称她。”
柳如是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老友,好生委屈。
他这是在为谁抱不平?结果这小子竟然……如此重色轻友!
气鼓鼓坐回椅子里,皱眉对着裴俨好一顿打量,阴阳怪气地道:“我看那女子在你面前,很是胆大妄为,好不知分寸呐。你这日后,怕不是比我还要惧内?”
想起昨夜被楚悦嗔怪,裴俨眸中蓦地掠过一抹柔色。
“她本怯懦,却唯独对我勇敢。”
桌上放着一盘紫色糕点,他凝目望着,眸光愈发温和,牵唇悠然道:“吾甚慰。”
一向不苟言笑的人,竟也会笑了。
柳如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盯着他唇边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愈发鄙夷,啧啧摇头道:“我看你呀,要倒霉了!”
裴俨不语,默默夹起一块糕点,放到唇边轻轻一碰,舌尖一卷,丝丝清甜化入口中。
复又把糕点置于眼前,细细端详。
良久,悠悠启唇:“味道不错。”
柳如是被他这反常举止惊得目瞪口呆:“你不是不喜这些甜腻之物么?”
不过,裴俨这种悠然自得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几日后,他发现——
楚悦又失踪了。
*
岁月如流,自从上次下山给白露治病,竟已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楚悦回到陵宫,已经步入五月。
马车来到山下的馆舍,她下车,徒步回宫。
原本是百花争妍的季节,一路走来,御道上竟仍是一片荒凉景象。
前阵子下过雨,枯叶不扫,遇水枯败腐烂,堆积在石阶上,踩在脚下,一不小心,竟有滑倒的危险。
经过司马门前,青天白日,守卫们竟围坐在一起,吵吵嚷嚷地在行酒令。
直到楚悦走近,他们才有所察觉,纷纷垂头不语,好似顷刻间成了一座座雕像。
楚悦目不斜视,快步走开。
守卫们你推我桑,望着她娉婷多姿的身影,低声耳语。
守卫头领先回过神,往左右几人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都别乱看了!回去站好!”
守卫们这才收回视线,揉着脑袋从地上起身,站回到各自的位置。
有人小声嘀咕道:“独眼龙怎么没跟着回来?”
一听这话,另一个守卫兴奋不已:“难不成走丢了?”
守卫头领听见他们的低语,顿时扬眉大喝:“你们俩,去围着陵园跑十圈,跑不完不准回来!”
二人垂头丧脑地跑出众人视线,守卫头领又对余下众人扬声呵斥:
“都一个个把脑子放干净些!要是让本将发现谁有什么歪心眼,小心你全家老小的狗命!”
粗犷的声音,让楚悦想起当年那桩可怕的旧事,顿觉足心酸软,愈发加快脚步。
步入供奉玄帝衣冠的寝殿,香炉打翻,香灰满地,几根残烛横七竖八散落在上面,猎猎山风卷入,愈发凄凉萧索。
墙边投下斑驳光影,抬头望去,竟有几块瓦片没了踪影,想必是被前段时间的大雨冲毁。供奉先帝的寝殿犹遭受这般冲击,只怕别处情况只会更糟。
捧起香炉,放回香案上,后院传来宫女们的嬉笑。
楚悦叹了口气,没有白露在,面对这群懒散的宫女,她实在力不从心。
“交代你们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宫女们忙着嬉闹,听见这一声,才发现楚悦不知何时回来,站在廊下正注视着她们。
皆是一楞,瞬而扫兴地围到一起,敷衍地行礼。
不等楚悦发话,大宫女茯苓便自行退开,好似要回房去。
“站住!”
楚悦叫住她,冷声问:“哀家让你走了?”
茯苓一惊,身子都站直了些。其余几个宫女也没想到一向软弱的太妃娘娘竟会这般严厉,连忙跟着退回来站好。
“茯苓,哀家走之前交代过,让你好生侍奉寝殿,你为何不听?”
茯苓昂着脖子,板着脸回道:“娘娘怎知奴婢不曾好生侍奉?”
楚悦面不改色,心早已突突地跳,这个茯苓从前听话懂事,才被她破格擢升,谁知如今越发不服管教。
今日必须要拿她开刀,以儆效尤。
“还嘴硬,方才哀家才从寝殿过来,香炉打翻,香灰满地,香火熄灭,供奉的果品都烂了!”
茯苓目光一闪,垂下头,哑口无言。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收拾!”
茯苓这才冷着脸退开。
其余小宫女见状,霎时噤若寒蝉,身子更加笔直,头却一个比一个埋得更低。
楚悦望着他们,语声平静,目光却比平日幽冷许多。
“都清楚自己的职责么?”
“清楚。”
异口同声地回完话,许久不见楚悦出声,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抬头,却见太妃娘娘站在那,冷冷地迫视着她们,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前所未见的清寒。
久久未曾察言观色,她们陡然有所反应,四散开去,纷纷忙起自己的事情。
*
连着好几日的收整,陵宫才重新回到从前井井有条的模样。
天气愈发炎热,这日晨起,楚悦取出箱笼,想把衣橱里的春衫替换成轻薄的夏衣,收拾到箱底,看到那只紫檀木匣子,脑中蓦地一闪。
取出打开一看,库房的钥匙好端端躺在里面。
不过她犹不放心,去库房检查一圈,果然发现少了好些物件。
她不动声色找来龙涎香,回到库房,在不起眼的角落熏上。
去膳房拿了些干粮,回房后便开始装病,整日早睡晚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七日后,叫来所有宫女。
“哀家不在陵宫的这些日子,可曾有谁去过库房,拿过里头的东西?”楚悦毫不错眼地打量着她们,
“若你们老实交代,不论是自首,或是指认他人,都可免罪。但若是负隅顽抗,那便休怪哀家不念多年情面!”
宫女们竟丝毫不为所动,像是提前约好了般,缄口不言,竟无一人出首。
楚悦只好起身,一一从她们身前走过,竟然有半数以上的宫女身上都沾上了龙涎香!
兀自心惊,却面不改色,坐回椅子里,望着那些嫌犯,冷声道:
“哀家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话音方落,一人抬起头来,竟是茯苓。
楚悦眉头一松,却听她理直气壮地道:
“就凭一味香料,娘娘便要治奴婢们的罪,岂非太过武断?”
“娘娘时不时就下山,一出去便是十天半月。库房少了东西,嫌疑最大的,难道不是娘娘您吗?”
楚悦震惊不已,手心大喊淋漓。但她知道,决不能露怯。
“好,既然你们不肯招供,那哀家即刻写信,让定州知府来审问!”
茯苓目光虚空望着前方,毫不掩饰她的不屑,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大可去请。
楚悦心跳如鼓,然而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暂且将她们屏退。
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竟这般轻易地让她们化解了。
凉风透进屋中,五月的天气,本该觉得凉爽,她却好似坠入了冰窖。
这些年,因为身子孱弱,力有不逮,除了侍奉寝殿,其余事务大多都交由茯苓接管,如今宫女们更信服她这个大宫女,而非她这个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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