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水蓝,浪纹如卷,这身贺家制式的宗门弟子服,薛成瑾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踩在悬石上的贺景瑜还未开口,两道清飒的拔剑声一左一右自他身边传来。
贺珺贺泓各自半剑出鞘,雪亮修长的剑身映出来路上三人的影。
那一剑刺穿熊爪、惹来兽潮的“罪魁祸首”没被薛成瑾的愕声惊乱,反倒认出他的身份一般,抬手示意同伴收剑入鞘。
贺景瑜上前几步,朝三人见礼,举手投足间世家修养毕现。
他朝薛成瑾温声笑道:“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薛师弟,我曾听薛师姐提起过你。不过我们到庄时已近枫会,匆忙拜访,还未有机会与薛师弟详聊。没想到师弟却是认得我?”
“我——”薛成瑾话到嘴边,方才想起自己两次见贺景瑜都算不上正面交集。
先是意外偷听,后又同谢昀川躲在石后偷看,他只得给自己也寻了个薛丹忱的由头:“我阿姐也和我说起过你,告诉我贺家此次会有三人入境,你们衣袖上的沧浪云纹我自然认识。”
“贺家的三位仙友也是要去雾上石岛吧。”
詹月衣抬扇一指悬石尽头,提议道:“谷间兽潮未散,走兽难跨雾海,不若我们先行上岛一避,再详聊如何?”
“也好。”贺景瑜点头,当即不再客套,率先转身踏上石路。
薛成瑾心中一动。
见他如此反应,贺家小分队此行想必也遇颇多波折,对兽潮并不陌生。
可此刻聚在山谷的几人分明有三拨来处,各自入谷的路线不尽相同。
为何竟会接连碰上兽潮?
纵然灵兽的脚程远超寻常野兽,但彤云天境内山水无数,兽的数量再多也不可能覆盖半数范围。
他们碰到的到底是三股不同的兽潮,又或是……其间还有其他隐秘?
他思索间,忽见自己腕上被套了几圈银环。
薛成瑾:“?”
再抬头,发现背囊里那根银丝绳不知何时被谢昀川翻了出来,一端握在他自己手中,另一端正往薛成瑾手腕上系。
“你干嘛呀。”
薛成瑾挣了挣手,不想这根银丝绳品质太好,缚上便难挣脱,却也未曾收紧到勒人的程度。
“不是你说,要系绳走悬石。”谢昀川竟还认真听进了他方才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们三个人连成串,这不是都能用上么,诶詹兄——”
薛成瑾转头欲去找人,却见詹月衣跟在贺家三人之后,摇扇起诀,几步点石而上,眨眼间便紫袖飘飞远去。
“已经走了。”谢昀川系好他腕上的绳,抬眼道。
薛成瑾:“……好吧。”
会法诀就是了不起。
悬石下方云雾翻涌,稠白似乳。虽能免于因窥底而畏高,然而薛成瑾遭风一吹便觉腿软。
腕上有银丝绳还不够,他扣住谢昀川的手,掌心有些渗汗,抬步前还不忘说:“你、你慢点走啊。”
“嗯。”谢昀川应声,由他胡攥自己的指节,手却依旧稳当。
站于谷边初望石岛时,以为相距不过百来丈。此刻众人皆踏上悬石小路,方觉出山雾蜃景般的幻妙。
飞鸟敛羽入雾,没作乌影潜游,蓦然振翅出海斜飞,恍若天地点墨曳出逍遥一笔。
数十枚巨石无声环绕谷心,在雾海间飘悬沉浮,不知石上斑驳,又经此间岁月几何。
山青雾白外最鲜活的一抹色,是悬石间起落的朱衣少年。
两人先后相牵,没有筑基以上的周身灵力护体,步速不由要慢上许多。
薛成瑾被乌鸟曳影引去半分心神,不由慨叹小天地内钟灵毓秀,山石鸟兽皆是奇景。
偏还有这谷中兽潮,汹涌来时颇有些煞风景。
引路的谢昀川左手牵人,专注脚下悬石。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横渡雾海,实踩在石岛之上。
元宝从薛成瑾怀间探出头来,惊喜地“嗷呜”一声:“哇!主人,这里好香呀,有好多宝贝呢!”
玉球儿般的小兽白透惹眼,这声兽鸣一出,不由吸引来众人的目光。
詹月衣见闻游历颇丰,见到如此成色白玉宝兽,也有些讶然道:“难怪薛兄你们二人会找到此处,原来是身边有这只聚宝兽。”
他打量片刻,摇扇叹道:“皆说此兽玉色百年一素,待到褪尽原身的碧玉之态,便算是修为大成也,就是去寻界外异宝也不在话下。薛兄,我瞧你这只小兽,约莫快有千年修为了呢。”
千年青葱小兽听出詹月衣话中的夸赞之意,登时翘鼻哼唧一声,憨态可爱。
贺家小分队中,忽有极轻一声相碰的脆音。
薛成瑾侧目看去,只见贺家那名女修盯着他掌中的元宝瞧,穗敲晃在鞘上也没留意。
她面上冷颜如旧,可分明……目光都被小兽勾直了。
薛成瑾见之若有所思,悄摸冒出个主意。他朝元宝递过眼神,白玉小兽会意地搓搓爪子,从他掌间倏忽跳下。
贺珺被它那副萌态引去心神,登时目随玉球儿动。
元宝在灵草间翻了个滚,染上满身灵气清香,凑到贺珺脚边眨动黑豆小眼。
冷面美人未握剑的那只手一滞。
掩于袖下的两指竟悄然摩挲着指腹,似有心动。
“我家元宝平日最喜亲近天地灵宝与好看标致的人,还望贺师姐原谅小兽痴懵,莫要见怪。”
薛成瑾弯眼笑笑,哄诱般道:“想抱它的话,它会很高兴哦。”
贺珺面上不动,指间按捺的微动却愈发明显。
她单睑微掀,见为首的贺景瑜无甚表示,垂眼又看向脚边小兽。
那双姣好的薄唇抿出一线深红,迟疑片刻,贺珺缓蹲下身,将元宝拢进掌中。
元宝被少女柔软的手心托起,颇为羞赧地搓了搓爪子,白玉圆脸上漫出两坨小小的酒红。
贺珺见之,一对翦水瞳不由地翕微放大,难能在这张冷俏冻人的脸上见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薛成瑾笑眼不变,趁此机会与贺景瑜搭话:“贺师兄,你们此行是想要寻彤陨玉吧。”
“是。”贺景瑜点头,再次拱手道:“此番还要多谢薛家相邀,我等才有机会入境寻找灵草。若能顺利带回复命,家主曾言,必以重金相谢庄主。”
“贺师兄就不必如此拘谨了。彤陨玉本就稀缺难寻,若贺家能顺利取草,也是美事一桩呀。”
薛成瑾指向前方石岛,继续道:“元宝先前说岛上能闻见奇异的灵宝香味,想必彤陨玉就在附近不知哪处石岛之上了。”
“多谢。”贺景瑜知晓薛成瑾此话一出,便是没有要与他们相争的意思。
他回头朝身后那对姐弟道:“我们分散去寻,如若见草,便以焰火为信。”
两人俱是颔首。贺珺上前几步,将白玉小兽递还到薛成瑾手中,点头间有言谢之意。
弟弟贺泓奇能见到贺珺如此不寻常之举,动身要前往其他石岛时还一步三回头,频频扭头看向元宝,好奇这只小兽给他阿姐施了什么法。
被贺珺冷脸一肘捅了个老实。
贺家人动作极快,石岛上剩有三人一兽。薛成瑾左看右瞧,还是选择低头问怀里的元宝:“元宝,我们先去哪儿?”
岛上异香浓郁,元宝细嗅分辨好一阵才扬爪道:“走那边,我闻见有主人你能用上的灵草!”
詹月衣与他们同来石岛,无甚取宝之心,仅将这趟当作颇具趣味的游历,自然也随两人行动。
元宝指处是斜上方那片颇高的石岛,三人再踏悬石小路,于岛上众灵草间辨认许久,终于寻到它所说的那棵能淬炼火属灵根的奇草。
薛成瑾双手撑腰,俯身细瞧片刻,挑眉懒声道:“元宝,这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凰竺草?”
这棵灵草生得颇为奇怪,周围的灵草不是覆有仙泽,便是灵光萦绕,只有它头顶一朵毛刺般的花柱,潦草沾了几分枯黄颜色。
柱上垂落的九朵小花苞蔫头耷脑,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早已萎去。
元宝见薛成瑾投来狐疑的目光,忙晃爪道:“主人,凰竺草就是这样的!别看它一副半枯的样子,这是因为将近成熟,草木菁华都会被纳入花苞间孕育精火之气。火木本就相冲,虽然看起来有点枯黄,但也是、也是正常的嘛!”
薛成瑾见它挠着小脑袋不自然的模样,不由眯眼道:“元宝,你不是有千年修为,应当对这些天材地宝了如指掌才对吧。那前一千年,你都在哪里修行呢?”
“唔,呃,这个,那个……”
元宝黑豆般的小眼珠碌碌乱转,在薛成瑾的逼视下,只好小小声地对爪道:“我、我睁眼时就在一座好大灵石山里了,那里的灵石感觉几千年也吃不完呢。所以,这个……嗯……”
薛成瑾:“呵。”
原来是只灵石山里千年的小蛀虫。
压根没去外界见识过多少真材实货。
“只是偶尔辨认灵宝时有点小问题啦……不过、不过主人我的天赋还是很厉害的哦,还有天道派予的灵池加持,主人你不要灰心哇!”元宝握爪成拳地鼓劲道。
“那好吧,信你一回。”
薛成瑾从凰竺草跟前起身,扭头寻找少年的身影:“谢昀川,帮我挖个草!”
话落不久,灌木后转出一人。
谢昀川抱着四五只竹筒朝他走来,见之便晓收获颇丰。
他将封好的竹筒逐个仔细收入背囊,这才提着药锄走近问:“哪里。”
“喏,这株。”
薛成瑾见他抱回的竹筒颇多,不放心道:“你的竹筒不会用完了吧?”
“还剩一只。”谢昀川道。
薛成瑾点点头,让开半步方便谢昀川动作。
闲站观景的詹月衣见之,沉吟片刻,探手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石小匣。
他道:“这株灵草若是蕴含火属之气,你们不如还是用这只玉匣吧。火木两属,本就相生相克,类似的灵草呢,我见药修一般都会用其他介物来盛装。”
薛成瑾恍然点头,被他提醒才想到这一层。
詹月衣拿出的玉匣,见其质地便非凡物。
薛成瑾见过的珍奇贵器不在少数,为对方的阔绰相助谢道:“多谢你了詹兄,待我们出秘境后便交还给你。”
“无事。”詹月衣摇扇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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