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没料她说起这个,且王扇就在门口。她尴尬不已,不由转头去瞧。他却已退到槛外,正抬着拎药的手逗廊下的雀,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我知道你害羞,这原也不用你开口。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请媒人去说。”
同心百口莫辩,正不知如何作答,恰好那边王扇喂完鸟进来,“母亲。”
老夫人一听,立刻住了口,换了端庄慈爱的神色,“回来了。”
“早上出门时怕打扰母亲,便没来告诉。事情办完了,回来给母亲请安。”王扇说着把药交给春儿,“去按方子煎好。”
“既办完了事,今日就别出门了。姑娘刚陪我说了半天话,一定嫌我唠叨。难得今日外头天气好,我出去走走,让你们都清静清静。”老夫人笑道,起身下榻。
王扇忙过来扶,“我陪母亲罢。”
同心也站起来,“怎么会,夫人说笑了。”
老夫人推开王扇的手,“让丫头们随我去就行。”说着招呼,“描朱、穗子,你们跟我来。”
屋内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着老夫人去了,就剩王扇和同心。
室内安静下来,他笑望同心,“看你气色好多了。”
同心低头,“昨日多谢先生。”
“不必客气。”王扇将账册放下,到外间门口的铜盆里洗手,“大夫说你晕倒是气迷心窍,没什么大碍,只是往后不可这么大动肝火,你还年轻,要懂得保养。”
他的语气随意,同心不太自在,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住得可还习惯?”王扇在外头问。
一帘之隔,同心看不见他。她绞了绞手指,还是开口道,“打扰多时,我也该回去了。”
“闹到这步田地,你还要回去?”王扇略有些惊讶地转进来,见同心不像随意说说的样子,不由劝道,“你还不知道,周府已经鸡飞狗跳了。老爷知道三爷在外胡闹,大发雷霆,命人把他绑回去,用家法藤条抽了一顿,听说打掉半条命,人到现在还没醒。老太太气得旧疾犯了,一下病倒两个。这个当口,你回去做什么。”
同心听他叙述,才知道短短一天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一时难以消化,扶着案几慢慢在榻上坐下,心里乱得很,“老爷,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王扇神色一凝,不由抬眼。同心问完自觉没意思,怅然自嘲一笑,“都与我不相干了。”
王扇顿了顿,才淡淡道,“云州有个风吹草动,周府都能得到消息,何况昨日闹得那么大。我安置完你回到周府时,已不可收拾了。这时正乱,没人留意你,你大可在此养病,避一避也是好的。”
同心摇头,“避有何用。老太太被气成这样,我难辞其咎,是打是杀我都回去领。”
“他们都在气头上,你何苦往刀尖上撞。况且,”他略微迟疑,终还是不吐不快,“他那样对你,这本就不是你的错。”
同心垂眸,“我是为老太太。”
王扇看着她,良久没有言语。
同心起身福了福,“告辞。”
“等等。”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同心一怔,抬眸时正对上他的目光。
“既然要去,我陪你。”他看着她。
日头高悬,周府上下进进出出,行色匆忙。办事的婆子们从廊下走过,见开阔的院子里跪着一人,不由窃窃议论,“那是谁呀?”
“那就是老太太给三爷新买的丫头。才来几个月,就闹得新宅不得安宁,气得三爷出门喝酒,耽误了京里的事,这不才被老爷打了一顿。”
“就是她呀,早听说不是省油的灯。七月节挑唆三爷在家里喝酒弹弦儿的,轻狂得很。”
“还不是全靠老太太给她撑腰?如今把老太太都气病了,看她还怎么浪得起来。”
婆子们走进周老太太的院子,就不敢再说了,上前轻轻拍了拍门,丫鬟们请金兰出来,她们小心回禀了事情,方告退出去了。
金兰待要进屋,瞥见同心还在院中跪着,下阶过去悄道,“你怎么还在这?老太太病着,既说了不想见你,跪一天也没用,快回去罢。”
同心直了直身,“是我有负老太太嘱托,请姐姐让我在这跪着罢,我心里也好受些。”
金兰没奈何叹了口气,见她满头大汗面色发白,便左右看看,故意高声道,“待会大夫就要过来,你到那边树底下跪去,别让人瞧见笑话。”
同心微微颔首,勉强支撑起来,一瘸一拐地到院角那棵大榕树下,复又跪了下来。
金兰没法子,又记挂周老太太,忙忙地回房去了。
过了一盏茶工夫,周恢正、周植、海棠、秦玉窈一行都来了,周恢正和儿子陪大夫走在前头,女眷跟在后面。海棠一眼瞧见同心,不由想要过去看看,被秦玉窈拉了回去。有周恢正在,海棠也不敢放肆,低头跟着众人进屋去了。
到了晚上,周夫人听说老太太已能进食用膳,她照料了周栖一整天,过来禀报周栖的伤势。一进院,便影影绰绰看见树下倒着个人,周夫人皱眉,“怎么回事?”
“是三爷府里的李姑娘,跪了一天了。”
周夫人心里明白,吩咐丫鬟碧儿,“老太太身边的人忙着没工夫管,你们也没眼色?快抬出去。”
同心旧病未愈,跪了一天昏昏沉沉,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晕倒的,晕了多久。醒来时只觉脸上一阵冰凉,眼前人影晃动。她定了定睛才看清,是一个翠衫丫鬟和几个老婆子,一个婆子刚泼了一碗水在她脸上,正端着空碗弯腰瞧她。
这里泥墙土地,十分破旧。同心勉强从地上支撑起身,手却被砂砾扎得生疼,她还没来得及抬细看,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同心被打得倒向一边,心里突突直跳,“你们为何打我。”
“你自己还不知道么?”打她的婆子上前扯过她的头发,“惹出这么大的祸,以为跪一跪就算完了?周家家法岂能容你这样的狐狸精!”
同心半边脸都肿了,火辣辣地发麻。她无心计较那婆子的控诉,只关心一件事,“是老太太要你们来的?”
“你问得着么?”婆子扭着她站起来,推向众人,“瞧这细皮嫩肉的,娇贵得很呢。”
同心拼尽力气一挣,那婆子冷不防被她挣脱了。她膝头传来刺痛,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盯着众人,“不是老太太,那就是你们动用私刑。”
婆子们都笑了起来,指着那翠衫丫鬟道,“你睁大眼睛瞧瞧,这是夫人身边的碧儿姑娘,难道老太太管得了你,夫人就管不得你?”
同心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道,“除了老太太,谁也管不得。”
碧儿掏出帕子揩了揩鼻尖,转身走到窗下椅子上坐了,“三爷对你手下留情,我们可不会。周家的家法是不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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