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来眼去◎
----------
六月,深圳龙舟水,南京梅雨季。
林坤河前一天看的天气预报显示有雨,下廊桥时却被阳光刺得戴起了墨镜,他跟老姜在接机口汇合,两人一番勾肩搭背后去了酒店。
酒店已有不少同行在,主办方做得很到位,加上赞助商的工作人员乌泱泱一堆人,随时关注设计师们的动态。
会场布置得不错,但展板上的嘉宾照片不知道什么想法,调得都像黑白照。
年纪轻轻就被挂在墙上还发灰了,林坤河拍拍老姜肩膀:“看开点,这叫高大上。”
老姜比他看得开:“放心,我没你们广东人这么迷信,挂哪儿都成。”
林坤河笑笑,知道他今天愿意来,就是想通了。
上海人在北京念书,老姜钱权都见过,一直觉得没多大意思,但结婚后孩子开始学走学说话,他慢慢动摇了,也慢慢发觉自己之前淡泊名利的行为有些像中二病没好。
得挣钱,多多益善。
林坤河在这方面比他先走一步,早在挣钱的路上摸索了几年,知道这一行就是要出面要混圈,所以说服他接受南京邀请,自己也特意跑来支持。
老姜掏出手机:“你看,这我女儿刚拍的。”
林坤河看了眼,他女儿刚录的视频,说祝爸爸演讲成功,旗开得胜。
一岁多还口齿不清,牙牙学语的萌态比祝贺词要吸引人,林坤河挠了挠鼻锋问:“长这么大了。”
老姜说:“是吧,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我上个月回去都差点认不出来。”
小孩子对一个男人的改变是可见的,林坤河用手背拍拍他:“去吧,到你了。”
等他上台,林坤河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宣传。
项目不错老姜讲得也不错,林坤河在台下给他鼓掌,一个侧耳听到旁边有人点评,说老姜水平一般,名气被夸大而已。
有争议是很平常的事,林坤河之前做的一个酒店也被同行狂批,但不耽误酒店入住率,节假日一房难求。
至于同行相轻,那更是常有的事。
这个圈子里大多数谁都不服谁,没有挑不出刺的作品。
林坤河没当回事,随便插了一眼却看见个面熟的人,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就有些不爽了,连带着耳边的评价也不那么中听。
水位不高,晃起来还挺他妈烦人。
林坤河
掏了掏耳朵,不久老姜下台来找他,两人连着跟这边几拔同行聊了两圈,那个熟人也晃过来,装出副惊讶模样:“哟林大师?这真是好久不见了。”
真是易和平。
林坤河本想当没看到,也以为他会当没看到,没想到还来贴脸了。
“和平兄这句不敢当,场子里有你在,谁敢称大师?”林坤河挑着点眼皮睇对方,神情没想藏。
他跟这厮的旧怨极早,刚创业的时候,林坤河被他骗着陪了一次标。
那会也是着急出作品,合同都没有就接活开工,熬了个把月画图打磨,结果千里迢迢跑南京来,**都没拿到。
易和平还笑:“上次去深圳还想找你,听个同行说你去广州了,我还想着下次有机会再见,没想到能在南京碰面。”
“看来是又有好项目想着我,”林坤河客客气气地问:“这回又是哪里的好项目,还请和平兄赐教?”
他怼起人来也是利索得很,一张嘴游刃有余地,边观察姓易的表情边漫不经心地放松眼睛,不耐烦装都不想装。
会场人头攒动,女工作人员大都穿着当地的盘扣旗袍,符合今天的文化主题。
林坤河在十几个橄榄头里看见个花蝴蝶一样的人物,那腰背那臀腿太熟悉,刚开始以为看错,硬是盯着她转过身才确定是谁。
南京够邪的,遇人接二连三。
打发了易和平,主办方有人认出林坤河,邀请参加晚上的沙龙餐。
林坤河问:“我是来蹭场的,也能去么?”
主办方很会说话:“今天能来的都是贵客,林工要这么说,那以后欢迎您多来,也让我们蹭蹭。”
刚刚看到的旗袍姑娘走过来,林坤河抬了抬头。
她视线从他脸上滑过,他目光往她腰间瞟了两把,问主办方:“你们工作人员都去吧?”
主办方以为是在暗示今天没招呼到位,忙解释道:“下午人手是有点不够,但林工放心,晚上我们都去,都有人跟着的。”
林坤河心里笑了一下,客气道:“那就多谢了。”
夜晚沁凉,玄武湖边的柳丝摆得很有韵致,白天的湖光山色到了晚上成了虚影和光浪,酒店位置很好,能看到紫金山麓的盲影。
沙龙上人声和人影都在晃,宾客间频繁走动,细细交谈。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文雅,这边设计师也带些文气,端着是真的谦和也是真的,比起来他
们华南那帮人都像交际花。
林坤河刻意收了收那份老练,但又腼腆不来,于是尽量少说话,在老姜身边反而多了几分神秘与深度。
他结识了几位早有神交的同行,先后有做石材和门窗的厂家来递名片,林坤河看中江苏本地一家门窗商,对方见他有意,忙邀他去安静的地方坐着聊。
路过红毯边见旗袍姑娘跟个小光头在聊天,小光头问她:“你结婚了?”
她嗯一声:“是啊。”
那人问:“你老公哪里的?”
“广东的。”
“嫁那么远?”
她不知道回了句什么,有人喊名字,走开去忙了。
林坤河往前找了个好位置坐着,湖边柳丝依然摆得很有韵致,但灯光不对,照得跟十月的草一样枯。
门窗商很专业,快速调了他想要风格案例,还邀请去工厂参观。
林坤河思索着:“下次吧,我在南京待不上多久。”
对方马上说:“我们很快也会在深圳那边铺门店的,到时候展厅装修好了,再请林工过去指导?”
林坤河客套两句,起来拧了瓶水洗手。
旗袍姑娘从后面走过来,肩膀轻轻撞他,香水味裹着嗓音道歉:“不好意思,没撞到吧?”
林坤河拍拍肩膀:“还好,擦了一下,不算撞?”
姑娘说:“那抱歉了,可能是鞋有点磨脚,刚刚崴了一下。”
林坤河看她脚,颇有风度地关心了句:“没崴伤吧?”
她甜甜一笑:“还好,顶得住。”
姑娘笑得甜,林坤河却表现得像个八风不动的熟男,淡淡看着她。
她笑到末尾见他没有下一句,也就转头走了,细腰款摆,高跟鞋明明穿得稳稳的,走一步是一步。
林坤河洗完手去找老姜,路上被易和平截住。
他守了林坤河半个晚上,说想谈谈合作。
林坤河看他面上可以跑马。
姓易的脸皮这么厚,不是要坑他就是还要坑他,林坤河想知道自己脑门是不是贴了老衬两个字,能让姓易的追着要占便宜白嫖。
他就是再风骚也要被嫖出几分血性了。
林坤河眯着眼有些不客气:“早就听说和平兄为人有自己的一套,我那时候没当回事,也以为过个几年成熟了会好些,没想到还是赶不上和平兄的功力。”
易和平听了,有些讪讪的。
林坤河又说:“南京雨下得多,我们这
个职业又长期关在办公室画图可能晒太阳少血清素不足不如换个地方待一待血清素上来了脑子应该能清醒点?”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易和平屁股却像铅一样沉只是面带难色似有难言之隐。
林坤河琢磨了会旗袍姑娘抱着点东西过来:“林工刚刚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林坤河看着她。
她给他递盒东西:“这是我们准备的小礼物林工收着吧当我的赔礼。”
她也递了一份给易和平顺势坐下来自我介绍:“我们是金瓷的方便聊两句吗?”
林坤河目光往她工作牌上搭了眼上面写着行字:展商-机动组。
听起来是没有固定岗位的人。
林坤河翘起二郎腿手搭在鞋上看着易和平:“和平兄还有事?”
易和平看眼旗袍姑娘有些不好讲却也不肯走。
林坤河眉眼冷淡下来又一次想到被他套方案的事。
回到血性最旺的那几年林坤河绝对摁他在玄武湖边痛饮湖水。
但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年纪林坤河很早也知道没必要碰到一点不公就跳脚况且当时的局不高明是他太急这种事说出去也是让人笑所以一直没提。
只是一想起脸上总是带点阴霾。
姑娘似乎看出他这会情绪不好想了想起身要走林坤河却冷不丁拉她一把她侧身跌坐在他腿上懵了下。
林坤河还装蒜:“鞋又不好走了?看来贵司成本控制得有点过连双鞋也不给员工配合适的。”
姑娘挣扎着要起来林坤河手放在她臀后精准找到那个肉疤仗着夜里看不清
姑娘被揩了油起来盯着他的婚戒问:“林工结婚了?”
林坤河把戒指取下来塞到兜里:“随便戴的不用管。”
姑娘似乎瞪了他一眼:“哦那我就放心了林工要是结了婚刚刚那一下我可不好解释。”
林坤河说:“这不重要吧我结不结婚还影响我跟金瓷合作?”他给她指了个位置:“先坐聊完到你。”
姑娘只好坐了下来她摸着他放在烟灰缸边的烟想抽被他瞥了一眼怂怂地收回手拿了块西瓜。
易和平在一旁看着。
他守了林坤河半个晚上刚刚就看他跟这个女的撞来撞去天大的猫腻这会直接眉来眼去上了。
易和平看破不说破
知道杵在这坏人好事但也舍不得走开。
他脑子里转了又转还是决定说实话。
“林总”易和平换了个称呼诚恳道:“这个项目只有你能做我做不了别人也做不了。”
但是他想做。
几年前他从林坤河那里套的方案后来碰上个客户指定说要这种风格的。
易和平当时满口答应认为问题不大但真正做起来才发现有些人的风格调性确实是一种难以琢磨的感觉就像各人各妈做的饭你不是亲妈还真调不出那种味道缺了的那点意思越调越歪。
易和平不好说那是套的别人方案只能以户型不同主材缺失效果图失真等原因来解释但对方大概火眼金睛看出些什么单子直接撤了这次他碰到又是同样情况甲方直说不缺钱就想复刻那个风格易和平知道自己复刻不来也不敢再轻易尝试只能硬着头皮再找林坤河。
易和平说:“我知道前几年是我**道其实我也后悔过……但说那些都没意思了这几年我也一直在关注你好在你发展得不错希望林总能不计前嫌我们一起把这单接下来做掉分成都好说这次咱们先签合同再干活有什么风险我担着。”
他看眼第三人跟林坤河比划了大概的分成声音放低了些:“说句难听的话你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我要是再动什么手脚你有的是办法。”
林坤河往后靠了靠看一眼在旁边吃西瓜的人。
她已经吃了不止一块舌头很灵活西瓜籽一颗颗吐出来那张嫣红的嘴比早上作恶的时候动得还要快。
林坤河按亮打火机一缕烟从手心冒出来。
他叼着烟推敲了会:“再说吧我考虑考虑。”
愿意考虑就是有机会易和平松了口气也没再纠缠终于肯起身告辞把地方让给他泡女人。
走前玩味地想了想
易和平走后老姜电话来了跟林坤河说会所这边有位业内前辈想认识他。
这位是真正的前辈还是他在国外那所学校的杰出校友。
林坤河觉得自己今晚人气特别旺食指敲了敲烟学他爷爷大马金刀地坐着打算抽完这点烟再过去。
姑娘过来抢烟坐回他腿上给他渡了一口。
她靠着他问:“你住哪间房?”
林坤河搂着她腰:“你猜?”
姑娘把房卡从他兜里掏出来看了下,又塞回去,在那个部位拍了两下:“楼层这么高,南京有蝉,小心飞进去咬人。”
林坤河问:“那你帮我换间低的?”
人家说:“我们赞助只管场地和餐饮,机酒不归我们管,再说你也不是今天讲师,我给你换,那得自费。”
林坤河把她端到一边,起身说:“那我就在房间等蝉吧。”
他拍拍屁股走了。
走时南京开始下雨,玄武湖面吹起一点带着水腥气的风,吹到人身上有点清凉,有点爽。
见完前辈已经不早,但两边相谈甚欢,林坤河甚至找到几分跟他爸聊天的感觉,诙谐豁达,有种自然而然的亲和力。
他把前辈送到酒店门口,见人上车后,自己才掏出房卡上去休息。
老姜进电梯就开始跟家里打电话,孩子睡得迟,这么晚了还在喊爸爸爸爸,声音脆得林坤河都想应一声。
两人不在同一个方向,出去时老姜抓着电话还不忘给他一个眼神。
林坤河知道什么意思,毕竟会场就那么大,他看见的人,老姜肯定也看到了。
两人各自挥挥手,林坤河沿着走廊慢慢走,走廊够长,够他回想一些过去的事。
比如当年校内复试没过,他考虑要复读一年,但文化课的成绩出来后又犹豫了。
最后是老姜跟他说的,没必要,因为老姜也是复读的,那一年很难熬,其实练的东西都大同小异,熬出来仿佛就是浪费了几百天时间,而且他统考成绩那么高,真想去北京可以选其它大学。
而林坤河没选,内心其实是有些不平衡,毕竟几所学校里就那一所没有破格录取的制度,换个美院他怎么都进去了。
于是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向往北京,北京挺冷挺干,还不如广州。
……
客房前有镜子,林坤河掰着脸照了照,开门进去洗澡。
洗完出来,门口有人一下下地懒敲门。
林坤河过去打开,姑娘倚着门框问:“先生阿要弄点宵夜啊?”
“什么意思?”
“Roomservice?”
“听不懂,别跟我讲洋文。”
杨琳白他一眼,习惯性嚷嚷:“我等了你好久。”
林坤河问:“你过来没订酒店?”
“有啊,他们统一安排的,双人间。”
“那你怎么跟另外一个人解释?”
杨琳笑了,
把鞋往他房里一踢:“我说我约了一个设计师……秉烛长谈。”
她赤脚走进来开口先说:“你的门真好敲开。”
林坤河说:“我以为是老姜。”
杨琳问:“你们这么晚还会见?”
“有什么不可以的聊天吹水看方案都有可能。”
杨琳歪着脑袋看他忽然又笑:“可以我没说不行……姜工挺好的……”
林坤河关上门把她手拉起来扳到门背。
杨琳以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