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五郎的婚礼十分隆重。
整个邓州、唐州有头脸的,凡是不必坚守岗位的都来了。
新娘的嫁妆很丰厚。足足有一百二十台。
叶碎金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但感觉似乎是比上辈子要多?
十二娘悄悄告诉叶碎金:“我小哥偷偷给我小嫂子添妆,叫我发现了。我爹也知道,但他们不让告诉我娘和我大嫂。”
叶碎金不动声色地摁住了她:“这事,就是不能告诉你娘和你大嫂。除非你想家里鸡飞狗跳。”
“都当我傻是吧?”十二娘撇撇嘴,“你们都不知道我看了多少跟嫁妆有关的案卷。”
她掰着手指头给叶碎金数:“那些单纯只争嫁妆的我就不必说了,就只说为了嫁妆杀人的吧。”
“有婆婆杀媳的。”
“有公公杀媳的。”
“有丈夫杀妻的。”
“有妯娌杀嫂子/弟妹的。”
“有大伯子小叔子杀弟妹/嫂子的。”
“有侄子杀伯母/婶子的。”
“这说的,全都是跟嫁妆相关的。”
叶碎金太忙,也顾不上十二娘的学业,听她说这许多,笑道:“长进了。”
又问:“看了这么多,有什么心得?”
十二娘木着脸:“不想嫁人。”
“不想有公婆,不想有妯娌,不想有大伯子小叔子。”
“害怕。”
“就想在爹娘身边。”
但其实十二娘姻缘颇顺。
她夫婿生的清秀,性子也开朗。十二娘性子跳脱,夫婿也不怎么拘着她。她婚后都还可以常常和夫婿一起骑马。
回娘家都是骑马。反倒把四夫人给臊了,只好对女婿加倍地好。
子嗣上也顺。几个孩子里竟只夭了一个,其他的都站住了。
子嗣顺,婆婆便看她顺眼,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是姐妹们都羡慕的姻缘。
如今,这个姻缘最顺的妹妹,反倒皱着鼻子说“不想嫁人”了。
叶碎金道:“别怕。没人敢对你这样。咱家的姐妹,再不会有三娘那样的情况。”
她道:“若有,我屠他满门。”
十二娘眼睛瞪得溜圆。
觉得她六姐是在开玩笑,又觉得她仿佛是认真的。
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她竟分辨不出。
又有些惊吓,又很奇妙地……感到兴奋又痛快。
有人来请,叶碎金道:“我去了,你去帮四婶招呼女宾去,别淘气。”
叶碎金是要去前面见外客的。
她才要迈过门槛,十二娘忽然追上来:“六姐!”
她问:“我能跟着你吗?”
今生的十二娘,明显胆子比前世的十二娘要大得多。
所谓前面,是待男客的地方。这
是正式的场合,其实不该女宾出现的。
叶碎金仿佛是被大家都忘记了是个女子。
只记得她是两州,不,现在其实可以说是三州,最有权势的人。
叶碎金从十二娘的眼睛里看到了憧憬。
这个妹妹敬佩仰慕着她。她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当然没人能成为她。她是捡了天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几世修来的福缘。
但有她在,可以让弟弟妹妹的路都走得更顺,更远。
“那你跟上我。”她说,“一直跟着我,别叫别人冲撞了。”
十二娘眼睛亮亮,脆脆应了:“哎!”
“我爹,”小姑娘跟在她身后,“待会看见我,可能得气死。”
叶碎金笑笑。
叶四叔看见十二娘的时候,果真差点被气死。
他眼睛对着十二娘瞪了又瞪,十二娘只装看不见。
宾客们按照身份的高低一一来拜见了节度使。节度使大人杵在这里,竟也无人感觉一个半大姑娘在这里抛头露面有什么不和谐的。
甚至很多人反而觉得,这比只有叶大人一个女子倒更和谐了许多。
今天叶碎金倒不需要十分应酬这些人,毕竟这是五郎的婚礼,也不能喧宾夺主。便有什么事,也不是说话的场合。
她出来遛了一圈,露了脸,便回去了。
十二娘开心死了:“瞧见我爹没有,他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
叶碎金问:“你可知他为什么生气?”
十二娘:“嗯?”
“因为这是正式场合,一个小姑娘家家私底下爱玩,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于你名声有碍,可能会妨碍你的姻缘。”叶碎金道。
十二娘没说话。
她虽还没说亲,也知道亲事对女孩子的重要。虽嘴上说着不想嫁人,也知道女孩子最终都得嫁人。
一时大胆,玩心下去,忐忑便升起来。
叶碎金转身看着她。
“你又知我明知道,还带你到前面去,是为什么?”
叶碎金道:“因为一力降十会。”
十二娘眨眨眼。
叶碎金不多解释,转身:“走,我们看看新娘去。兰娘骑马学的怎样了?”
“她可
胆小了。”十二娘皱鼻子,“她爹娘也不是很乐意。我把你抬出来了,他们才不敢说什么了。”
“笑死了,我跟你说。”
“兰娘姐,不是,我小嫂子,刚开始都吓得哭。后来,我和她共乘一骑,带她玩,她又觉得有意思起来。”
“我又跟她说,学会了,就可以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和小哥一起纵马游乐了。听说从前大魏朝的贵女们个个都会骑马,都和夫婿这样的。她才终于心甘情愿地学了。”
“嘻嘻。”
“但她真的软手软脚的,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教会了她。”
“她给我缝了许多荷包、帕子和香囊做谢礼。我娘说,我以后都不愁没有荷包帕子用了。”
兰娘今年十五,家里也是殷实人家,十分宠爱这个幺女,原是想留到十六七再嫁的。哪知道叶家如腾云驾雾一般蹭蹭地冲上了云霄。
兰娘家不免担忧起来,恐又生变,便从想多留两年,变成了着急赶紧完婚。
年初及笄,婚礼定在了五月,后来又因叶碎金领兵攻打均州,耽搁了,一直拖到了八月。
兰娘是个十分纤细窈窕的少女。
虽不像裴莲那样微带病容,但也柔柔弱弱地,一看便十分叫人怜惜。
叶碎金与这样的女孩子吃不到一口锅里,上辈子也不怎么熟。后来她又早亡,对她的记忆更多是来自五郎。
叶碎金一踏进来,所有人都起身了,连婶婶们都抬了屁股。
一瞬,新房的焦点就从新娘子变成了叶碎金。
“姐姐。”兰娘行礼。
叶碎金道:“婶婶,我同弟妹说说话。”
众人都笑着退出去。
叶碎金太忙,平时连婶娘们都少有机会能到她跟前说话,更不要说其他族中妇人。
许多人艳羡。
兰娘十分紧张。
家里早早把她嫁过来,便是为着这位厉害的族姐。
也反复地叮嘱她,要和这位族姐好好相处。
忐忑地幻想过很多,可刚才一大群叶家妇人和一众亲戚妇人叽叽喳喳地聊起来,她旁听着,才知道原来大家根本见都见不着叶碎金。
都是瞎想,嗐,白紧张。
才松一口气,叶碎金来了,又紧张起来。
叶碎金扭头,无语地瞧着十二娘。
十二娘:“咋?”
叶碎金问:“你杵在这里干嘛?”
没眼力劲的,没看到别人都出去了嘛。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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