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大福周岁生日。
范家家里头没做席,只简单请了亲近的几户人家,却也摆了五张桌子。
弄得还是欢喜热闹。
过了两三日,徐扬便在村里说,县里头要把村子上空置的无主荒地卖出来,有要地的人家自行上徐家做登记。
康和前一日就晓得了这消息,他这日都没去县里头,也没安排杀猪,就在村里等着专门办这事。
上回村里这般卖地,还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时间倒是过得快。
清早上,村里有置地念头的农户都上了徐家,等着瞧看荒地。
徐扬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引着农户前去将村子上许卖的荒地都走了一回。
村子上有些甚么荒地,自个儿村里的**多都晓得,只不清楚这回哪些许卖。
“东郊那一二十亩地俺瞧着好咧,人嫌草深土薄,可那薄土下头是黑土,肥着呐!”
范爹低了声儿跟康和嘀咕。
“要是那头许卖,俺们就买东郊。”
康和答应道:“这回听是把无主田地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卖得也多,那处这些年了都没人动过,说不得要卖。”
须臾,一众村户就过了东郊,听得徐扬言东郊的荒地都要划来卖,范爹欢喜的直拍大腿。
看罢了地,徐扬同村里的农户说这回买地的规矩。
县府上给的条令言,不论士农还是工商,凡家中五十亩田地之上的,至多只许置买十亩地,且还得等地少的人家买罢了,有余方才可置。
三十亩与四十九亩间,许置十五亩。
二十亩与二十九亩间,上增五亩。
十亩与十九亩间,再增五亩。
这十亩以下嘛,许增足三十亩。
这规矩许多农户也不过是听听,便是能增三十亩五十亩又如何,他们也拿不出恁多银子来呀。
每回弄得多热闹,好也不过买下一两亩地。
自有目光短浅的,酸嘴言能买多的大户作何不教人多买去,反与穷户许下这样多的田亩数有甚么用。
他们如何晓得,朝廷这般律令,是为着寻常农户也能得机会置上一亩三分地,若倒转来,哪还有一星肉渣滓落在穷寒人家身上的。
康和一盘算,同范景欢喜道:“咱家里头满打满算才九亩两分地,恰还能置最多的那一档。”
范景倒是不慌不忙的:“且先听听这回的土地价罢。”
说罢了置地规矩,自要谈诸
人最关切的地价。
徐扬道:“这回无主田地已是清点完毕,像这回一般县府划地买卖十年八年间许再难遇一回。”
“县里头要与农户老百姓好利,荒良地为九贯钱一亩,荒薄地为七贯钱一亩。”
农户听得这个土地价,登时议论纷纷。
“俺的娘,上回的荒良地足十贯一亩,这回的竟只九贯,薄地也只七贯,可都少了一贯呐!”
“先时县里卖的是西郊的荒地,那是往前就没人耕种的荒地。这番是无人田,如何说五年八年前都是有人细心料理过的,可不比上回的荒地好麽。”
“这回价好,俺便是借点铜子使,也得咬了牙给置下三分五分出来。”
康和跟范景还有范爹,听得了地价已是到一头去商量置哪处地,置多少了。
“爹说得东郊那处的地壤子好,我瞧那头是连做一片儿的,荒地都在一处,不是那般东三亩西五亩的,要是买下,耕种管理都要方便许多。”
范爹道:“是咧,又挨村大道近,秋月里收粮也好驾着车子运。依俺的就置那处。”
范景倒没什麽意见,只问要弄多少亩地下来,毕竟将才过去看地时,徐扬言东郊量出来的荒地有二十二亩。
其中划为荒薄地的有十八亩,剩下四亩为荒良地。
康和心头算了算地价,十八亩薄地就得一百二十六贯,四亩良地倒不多,三十六贯。
这二十二亩荒地合算下来就要一百六十二贯钱。
康和不由得也是嘶了一声,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前些日子上康和清点了手头上有的银子,二百八十贯一直不曾动的方子钱,外铺子上经营,年底杀猪零碎挣得外快,余攒了三十二贯。
除却这些,再便是捉拐子县衙奖赏的二十两银子,以及伍家送的六十两银元宝。
尽数算下,手头上倒是还有三百九十二贯钱,将近有四百贯了。
像此番县府挑头划地卖的机会难再逢上,往后要想再买地,那便只能从私人手上买。
一回至多买到三五亩不说,且价绝计是不能够跟这回相当的。
康和想捉住这回机会,索性是咬牙买次足的。
往后再零散添些也不要紧了。
“近来也没甚么大的开销,便是有那也是下半年里珍儿成婚的事了。咱干脆把东郊的二十二亩地一回置下。”
康和道:“要是珍儿成亲的时候,捣不出许多钱来
与她置办嫁礼,咱就拿些地,有地契捏着着,那也是很体面的嫁妆了。
成了亲土地是赁出去与人种还是如何,也是一项长久进项,比死银子握在手里头还强些。”
康和这话是说给范爹听的,即便是买了地,那也不可能短了珍儿的嫁妆。
且不说并非把攒下的钱全数都给用了出去,县里头猪肉铺子每个月还有一笔进账呐。
这般说,只是教范爹宽心些,家里头有谁不疼珍儿的。
再一则,范爹好面子,珍儿寻了个好夫家,门第比他们高不少,范爹想把珍儿的嫁妆弄得像样些,既为了珍儿以后日子好过,也为了自家的门面儿光彩。
范爹听康和恁般说,心头也是一动,他一个庄稼汉,如何不想多置些地下来。
可这一张口就是二十二亩,他背心淌汗呐,他就收拾点儿粪肥,能攒下几个钱?
媳妇那处倒是应当有些,只她捏着要与珍儿巧儿俩丫头做嫁礼的,轻易只怕不肯拿出多少。
“是不是忒多了些?!家里钱如何够。”
康和看向范景,想看他的意思,他要答应买,别的事情也都好说。
范景心头晓得他们两口子手上有多少子儿,他放心康和办事,便张口与范爹道:“钱的事你不肖愁。”
康和听范景这般说,连帮腔:“铺子上多少都挣着呢,不过是紧一紧,熬过这一茬便好了。”
范爹琢磨了一阵儿,快着手脚把田地收拾出来,今年秋月里头就有收成,地多,粮食自也产的多些。
到时候就不肖尽数留着自家里吃了,转手一卖,也能有个小几十贯钱,要紧也就紧那么三两年。
“那成吧,这事就定下。”
既商量出了结果来,三人便赶紧去寻徐扬给登记下,省得地教别家买了去。
村里头谁家买了多少地瞒不住,轰然听得范家一口气要了东郊的二十二亩地,皆是倒吸了口冷气。
康和晓得村里人少不得议论这事情,为着不教人红眼生事端,他嘱咐了范爹还有陈三芳故意出去借钱。
又还四处同人问询买卖牲口,他们家的母驴子怀了小驴,正是借着说事。
做些出来给外人看,好教人觉得他们家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就买下二十几亩田地,手头上虽有一点儿,但也是要奔走借钱才能办得了的。
人说议起来也便没那般恨富了。
这回除了范家买的地多,朱大夫也
置下了十亩薄地。
他来乡里也两三年了如今连徐扬都成了家夫郎孩子都快生了他久赁人家的屋子住着到底不大自在还是想修两间屋来住。
此番趁着官府卖地他拿出攒下的钱来置些土地在手上一来能修屋二来也能种些瓜菜自吃。
虽说村里乡亲总与他送瓜菜去时常都吃不完可总指着靠人送也不踏实自个儿种点儿吃用得也不多外在呢还能种些药草。
月底缴了钱地便置到了手上这回量地倒没费多少事。
范爹吆喝着一欢跟二喜下地去开荒。二十二亩地外在家里头原本的九亩二分三十亩出头了又遇着头回开荒少不得要下力气做活儿。
这月上至三月末范爹跟一欢二喜几乎是日日早出晚归埋在了地里头。
不单他们这般康和跟范景白日里头看了铺子关了铺面儿也要家来帮着干一两个时辰的活儿。
左右铺子换着人去看地里的活儿也换着来干。
如此忙碌了月余总算是把二十几亩田地给收拾了出来。
且还不算完后头就要紧锣密鼓的播种了。
康和见家里头弄得这样累动了想再雇长工的念头家里的田地多了迟早都要有人帮着干的单靠家里的人定是不成的除非往后都像这般干活儿。
可日子是奔着舒坦去过的弄得恁累多少有些本末倒置了。
但康和没把这事情说出来而是暗暗里头先留意着。
这番才置了地做着四处寻人借钱的模样转头又赁长工那先前也白做样了。
一家子且先坚持一阵等下半年秋收那阵儿再说。
四月的最后一日珍儿收得了一封城里头送来的信她没拆信也晓得是谁送的。
除却骆川宜如今还有谁与他写信呢。
珍儿读了信因着欢喜一张小脸儿都变得红扑扑的。
待着家里头的人回来她把信读与了一家子听。
“俺的珍儿你可当真是命好这骆家小子且还未至弱冠竟就过了府试成了童生如何恁大的本事!”
听得珍儿读信说骆川宜二月进了考场四月又赶出府城参与了府试如今府试成绩出来他的名字在榜上。
院试三年一考后年他将再下场参与考试。
这才定亲不到一年骆川宜就考上了童生还是个年轻俊童生
欢喜。
要放在去年中的,骆家定是不会来相他们家。
陈三芳乐疯了,道:“这话说得不对,不是俺们珍儿命好,是珍儿有福气。恁骆家小子考了这样些年都没中,偏是与珍儿定了亲才中,可不是沾了珍儿的福运麽。
珍儿教陈三芳说得不好意思。
范景倒也脸上鲜少的见着些喜意,他张口问珍儿:“说没说什麽时候成亲?
听到范景这样问,她面颊又红了红,小声同家里道:“他在信上倒说了一嘴,想在八月里头。
家里一听这话,都顿了顿,这般时间可没几个月了,心中觉着有些赶,但又更多是高兴。
骆家没因中了童生就变换心意,反是催促着想快些成亲,那可比拖着强。
康和见此道:“那甚么时候便谈定下婚期,咱这头也与珍儿把嫁礼给准备着了。
没过两日,云表姐就跟骆川宜来了一趟范家,就是特地来谈婚期的,骆童生这厢在忙着应酬城里,也就没得空来。
云表姐热切,骆川宜也客气,没那骆童生在,倒是还谈得多快。
婚期定在了八月二十二一日上。
商说好了,骆家也回家去筹备彩礼,置酒宴;范家则弄嫁妆,他们嫁女,也一样要做席面儿的。
还真是弄得热闹弄得忙。
康和跟范景商量,范景要拿五十贯钱出来与妹妹弄嫁妆,康和没说一句不是,且不说这是能力范围中的事,即便是手头没有这样多的银子,他们两口子也要想办法去弄。
当初成亲时,他就答应下了范景的。
陈三芳也拿了二十贯钱出来,范爹拿了八贯。
这些钱二十八贯做嫁礼金,五十贯用做打柜、椅、桌、案、妆台等家什;又还置起居之用的床帘、被褥、软枕等等……外在好的,次的布匹料子。
罢了,少不得还要弄几样像样子的首饰。
珍儿在家里过得简素,平日里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走出去已是难得的水灵姑娘,她又常做活儿,便鲜少有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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