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嫣在小说里算得上是一个悲情的角色。
她的故事开始于宣德八年——也就是今年七月的殿试,这年,梁璟的弟弟梁珏将会以一甲之首获状元及第。
梁珏和赵嫣自小相识,少年情谊,互相爱慕,皇帝有意让二人成亲,但太后却不许,帝后僵持几日,皇帝于是折了个中,说殿试一甲三人中,若有才貌俱佳且未成亲者,可与赵嫣成亲。
梁珏才华品貌在一众举子中皆为上品,他得了状元之位,皇帝于是让二人成亲。
八月,江南洪水,梁珏受封水部郎中,奉命治水,但却不幸死在了那场洪水中,赵嫣伤心欲绝,数年未曾出嫁。
宣德十年,皇帝驾崩,为求和北方稳定,赵嫣被送到北胡和亲,此后再也没能还朝。
而在四皇子登基后,当年那场水患之事渐渐浮出水面,原来梁珏竟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皇后秘密杀害。
赵嫣是皇后的独女,皇后自不会让她嫁给梁家,而此事最好的法子,就是杀了梁珏,再为赵嫣寻一门亲事。
只是皇后没想到赵嫣竟对梁珏情根深种,再不肯出嫁,最后落得和亲。
王欢不想让这场悲剧发生,但有些事命定如此,她不知自己能否阻挡这场悲剧。
没过两日,教坊司下了调任文书,林馨儿被调到教坊司,她知此事是王欢所为,对王欢千恩万谢。
林馨儿走的那日,王欢一直将她送她到掖庭宫外的长春门才分别,林馨儿对阵王欢磕头不止,哭得梨花带雨。
王欢想到此后掖庭宫少了个好朋友,一时也有些伤感。
正月十五很快就到了。
东京城内一连三日解了宵禁,听闻宣德门前的州桥夜市上有千灯会,瓦子里有杂耍、百戏,王欢人虽然在宫里,但心早就飞出去了。
日头偏西的时候,勾当官韩元寿来找王欢,说奉了太子之令来接王欢,王欢欢喜答应。
向姑姑们告假后,带王欢去了一间浴房,房中池水氤氲,热气夹杂着香精的味道弥散开来,其中还混杂着玫瑰花瓣的味道。
泡在池水中,她只觉得全身筋骨都放松了。自她穿越以来,还从未好好洗过澡,更别说如此轻松自在地温泉洗浴。
洗过之后,有两个姑娘为王欢梳妆打扮,王欢梳了个分髾髻,头上斜插着金丝凤簪,后面的头发自然垂下,螺子黛描了水湾眉,朱红的胭脂点绛唇,眉心贴了花钿,面若桃花妩媚,身似细柳娇柔。她换了一件月白色褙子,里面是浅绿色流仙裙,又在外面罩了件貂皮袄子,这不是宫装,而是百姓衣着。
看着镜中的姑娘,她想,沈芸虽然人品不好,但模样确实出众,怪不得从前的太子能够一眼相中她。
天气寒冷,王欢将自己裹得厚实,一个宫人取了汤婆子给她,她将汤婆子和双手笼进袖子里,便跟着韩元寿出门。
自除夕之后,再未下过雪,而这几日天气晴好,雪都已消融,只剩背阴的地方还有成堆的雪。
韩元寿并未带王欢去东宫,而是朝着宫外的方向去,王欢有点疑惑:“殿下已经在宫外了么?”
韩元寿听着王欢问起,他便说了句:“殿下如今不在宫中,去岁延安府守城大胜,挡了北胡三面强攻,皇帝龙颜大悦,赏赐延安府一众军官,并让太子亲自去犒军,初十那日出发,今日还未赶回。”
张易居然不在宫中?
她心下有点担心,延安府离京城很远,张易又不会骑马,此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心里默默祈祷,张易,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王欢虽说想看看宫外的夜市,但更多的还是想和张易一起看,若是张易不在,这元宵节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何必要劳动旁人陪自己,费时又费力的,她驻足说了句:“大人,倘若太子不在宫里,便不必劳烦大人了,今日我也不是非要出宫,不必耽搁大人时间,我只回掖庭宫就是。”
韩元寿吓了一跳,忙说:“姑娘莫走,此乃太子谕旨,韩某不敢违背。”
王欢笑着说:“放心吧,太子若是问起,我只说你们带我出宫了便是。”
说着,她对韩元寿行了个礼,准备离开。
“姑娘留步。”韩元寿说完,忽然跪在了王欢面前磕了个头,语气之中很有几分恳求,“还请姑娘莫要为难我。”
王欢一怔,忙四下看了看,确认旁边没人,她忙说道:“大人快起来,切莫让人看到。”
韩元寿并不起身,只说着:“姑娘不答应,臣不敢起身。”
王欢叹了口气:“大人起来吧,我答应你。”
韩元寿这才笑了声,用手撑着地,慢慢起身,王欢适时扶了他一把,他急忙道谢。
两个人走到宫门口,韩元寿将一个银鱼符递给小黄门,小黄门验看之后便为二人放行。
出了宫门,韩元寿嘱咐沈芸:“如今宫门就快关了,娘子今日出门后便无法回宫,明日清晨,韩某自会在宫门口等您。”
说罢,她朝着前面抬手,王欢愣了愣:“什么意思?”
抬眼,却见墙根下有人正在等候她,她走了几步,就见那人头戴无翅软幞头,穿着淡蓝色深衣,衣领袖口皆用金丝封边,外面罩了件玄色大氅,身长玉立,眉目清冷俊逸,身上有淡淡的蘅芜香。
王欢一怔,脱口道:“梁校尉?”
眼前的人,正是梁璟。
梁璟原本面色淡然,但看到王欢如此打扮,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沈娘子今日这番打扮,倒叫梁某不敢相认了。”
王欢对他行了个躬礼,梁璟负手说:“奉太子谕旨,陪娘子上元观灯。”
他一如往常,身姿挺拔,眉目俊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为梁璟铺上一层金色霞光,他凌厉的眉眼中竟难得有了几丝水一般的柔光。
原来这就是张易的安排,让梁璟陪同王欢去夜市观灯。
张易一直信任梁璟,因为梁璟是这本书的男主。
王欢和梁璟虽然见过几面,但说到底也并没有那么熟悉,况且这梁璟不笑的时候十分严肃,那种压迫感就像考试的时候,明明没有作弊,但每每一抬眼,都能看到监考老师和自己对视。
只是眼见他们都恪守太子谕旨,王欢不想让他为难,当下之说了句:“多谢。”
眼见梁璟朝着前面走去,王欢叹了口气也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行了一会儿,便到了州桥夜市。
街上早早燃起花灯,不同颜色的灯笼从街头绵延到巷尾,煞是好看。道旁有人用火药制成火树银花,引得孩童纷纷驻足,围着焰火鼓掌嬉戏。街上有捏泥娃的,有做糖人的,有摆傀儡戏的,各色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这是王欢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宫外的风光,所有不悦都在这一刻消散,包子馄饨的香气传来,王欢深吸一口气,这便是大盛朝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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