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修整,掖庭宫恢复如初,掖庭宫人怕徐姑姑和方姑姑一样,会强抢财物,但事实证明,她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徐姑姑对她们并不多做要求,眉眼间总带着几分疏离,她将掖庭宫打理地井井有条,但更多的时间,是在陪着她的花草。
她不爱搭理人,满宫之中唯一能让她主动说话的,唯有王欢一人。
转眼到了十月初三,王欢迎来了在大盛朝的第一个生日。
刚到清晨,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来找王欢,她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殿前司的承局,唤作袁槐,替梁璟来给王欢送样东西。
王欢接过手帕,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个白玉扳指,王欢一怔,就听着袁槐说:“梁都知说这玉佩他原本不该收的,但那日若是不收,只怕沈娘子您疑心他不尽力。后来事情一多,他倒忘了。今日是沈娘子生辰,他想起来便将这扳指还给娘子。”
王欢看着那扳指,一时感慨,她笑着说:“多谢袁大人。”
袁槐笑着说:“小人只是个没有品阶的承局,家中排行第六,娘子唤我‘六郎’便是。”
他没有品级,但王欢身份更低,袁槐虽让他叫自己“六郎”,但她不能真的叫,她问道:“大人认得林睿么?”
袁槐点头:“认得,梁都知让他在殿前司养了数日的伤,如今林小哥已经无碍,梁都知举荐他参加八月‘两省’濯考,若能考中,无论分到前省还是后省,都好过做那内侍黄门。这几日,林睿先在内侍省挂了个名,前天和内侍省的少监闲聊时,听说林睿暂时分在内狱司做事。”
王欢听后顿时一喜,她又向承局行了个礼:“多谢大人,烦请替奴给梁都知带句话,只说奴改日自当拜谢。”
“一定带到。”
王欢前几日托内监将整银换成碎银,她给了袁槐两块碎银,袁槐不收,和王欢推让了一会儿,也就收了,顿时对王欢拱手行礼。
王欢握着那扳指,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蘅芜香气,她便将扳指藏在柜子的夹层中。
王欢出去洗衣服,但一直心有旁骛,想等着张易叫自己,但等了一天,却也没有等到,暮色西沉,到了晚上放饭的时候,王欢叹了口气:看来张易多半是被什么事耽搁了,那也罢了。
正想着,徐姑姑唤王欢过去,王欢带着疑惑,去了她的房间。
天色有些暗,徐姑姑在榻上的四方桌上点了烛火,借着烛火看去,只见桌上摆了烤好的獐子肉,两坛酒放在她的桌上,獐子肉香气和酒香混在一起,食欲大增。
徐姑姑声音依旧淡淡:“方才太子差人送来这两坛子酒,他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本想亲自陪你,但他生了病,怕过了病气给你,特意让我陪你。正好,昨儿我兄长托人给我带了秋狝所猎的獐子,我炙了獐子肉,左右无事,陪你喝一杯。”
王欢心头一惊,忙问道:“他生了什么病?可严重么?”
徐姑姑说:“不必担心,只是普通伤寒,许是连日侍疾所累。”
王欢这长出了一口气。
徐姑姑将小桌搁在床上,她指着床对面的空位,王欢笑了声,到了床榻处,“多谢姑姑。”
徐姑姑解开酒坛子,立刻有酒香扑鼻,徐姑姑说:“是我该谢你,这寒山露每年只秋分时酿造,以荷间晨露浸泡的精粮发酵,酿造工艺繁复,单是筛酒就有九道步骤,秋分晨露难得,因而这酒产量极低,一年大抵也只有十坛。我借你的光,才有荣幸饮此酒。”
王欢见此景,不由得一笑,两个人分作在榻的两端,就着肉喝酒。
徐姑姑用了两只青色瓷碗盛酒,寒山露在瓷碗中澄澈透明,还未进腹,已是醇香扑鼻。沈芸饮下一碗,满口馨香,滚入喉间,腹中生温,甘甜之气久久不散。
的确是好酒。
徐姑姑说:“没想到你给太子跳了一次舞,太子倒对你诸多记挂。”说罢,将獐子肉递到沈芸跟前:“尝尝。”
王欢拿筷子加了片獐子肉,肉质紧实,火候正好,沈芸细细品了品,赞道:“姑姑手艺极好,便是御厨怕也不及姑姑。”
徐姑姑拿着木筷戳了一下桌子,筷子对齐后她也夹了一口肉:“其实,我从前就在是御厨做活的。”
“那何时去的西京?”
“我十九岁时去的西京,如今已有四年了。”
二十三岁的年纪,和王欢一样大。
王欢问:“旁人家的女儿早该到了成亲的年纪,姑姑怎地还没成亲?”
“被个负心人耽误了。”徐姑姑将碗中的酒饮尽,“十六岁的时候,他说他要娶我,可后来,他爹去世,他回乡丁忧,这婚事也就搁置了,三年后,他对我说,他欠了别人家的人情,他娘已作保,让他迎娶那家娘子,他与我商量让我给他家做妾。”
“姑姑怎么说的?”
“我呸。”徐姑姑骂道,“让我给他家做妾室,他怎么不给我家做赘婿。”
徐姑姑仰起头,似是想起了一段遥远的故事,她柔媚一笑,笑得人骨头酥软:“阿芸,你瞧我如今老了,十年前,我在宫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美人,这大内不知有多少人想娶我。他成亲的第二日,我答应了白太傅家二郎的婚事。我拿着庚帖找到他,我告诉他,我徐若不是没人要,当时只是瞎了狗眼,看上了他。”
“后来呢?”
“后来——”徐姑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婚礼的前一日,我留下一封书信,从白家逃婚了。”
她“咯咯”笑着,“我原本是要受封司膳内官的,可我得罪了白家,被发配到了掖庭这个鬼地方,一待就是许多年。”
“他来看过你么?”
“看过。他说他有一日要将我调离掖庭,我信了,又傻傻等他,可这一等又是数年,他却再无音讯。我真是傻子,凭白被他骗了好几次。后来他的妻子病死了,他倒又想起我来了,他说他要和我成亲,去他娘的,她媳妇死了想起我来了,我哪也不去,就在掖庭。”
王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饮下了一碗酒,徐姑姑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她笑了很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中泪盈盈。
徐姑姑将一碗酒喝得赶紧,沈芸为她又倒了一碗酒,她语重心长地说:“阿芸,你可莫要学我,为了一个负心之人,赔上自己的青春华年。”
王欢叹了口气,将身子靠在软塌上:“我一个罪奴,一辈子都交付在这了,还谈什么青春?”
“一时时运不济,未必一生时运不济,如今你被太子青眼相加,将来就算不做太子嫔御,想来也不会一生困宥在掖庭这个破地方。”
“只是有些不甘。”酒气上涌,王欢叹了口气,“高中这三年早起晚睡,拼尽全力考上了一个在父母眼中还不错的大学,马上毕业又获得了保研资格,想着将来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工作,但没想到却被困在这,每天洗衣服。”
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茧子和水泡,微微叹气。
见王欢情绪低落,徐姑姑安慰道:“阿芸,你还年轻,往后还有许多路要走。”
王欢脑中昏昏:“姑姑,你也很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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