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被风吹的轻晃,月影破碎。
两道男人的身影齐齐拉长,在地面无声对峙。
半晌,郁子琛开口,“傅总说笑了,我和西西从小一起长大,她喊我一声哥,自然是哥哥。”
傅淮州不置可否,微抬下颌,“郁警官,你同事在等你,清语给我吧。”
男人伸出手臂,对方意图并不明显,只是出于直觉。
也许真的误会了。
郁子琛松开叶清语的胳膊,傅淮州稳稳扶住她。
“这位是西西的好朋友姜晚凝,也要送到家,她住在这里。”
“好。”
傅淮州喊来司机和保镖,交代几句,他独自带叶清语上车。
从酒吧门口到停车场,有一小段距离。
叶清语意识时不时沉溺,老老实实被傅淮州牵着胳膊,晚风吹来,倏然苏醒。
她环顾四周,眼前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身姿挺拔,怎么是傅淮州?
嘴巴比大脑反应快,脱口问出,“子琛哥和凝凝呢?”
傅淮州淡淡说:“郁警官工作去了,你朋友我喊保镖送回去了。”
“好。”
叶清语捶捶脑袋,“麻烦你了。”
即使不太清醒,不忘和他客气,骨子里透出的疏离,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并无实质性变化。
傅淮州心里生出丝丝缕缕的异样。
喝醉酒的叶清语不耍酒疯,她低头在副驾驶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皱着眉头闭上眼睛。
车里漏进冷气,傅淮州调高空调温度,偏头观察副驾驶的情况。
她睡得香甜,倒没有曾经拘谨局促的样子。
男人行驶速度缓慢,不疾不徐,后方汽车不断超过。
曦景园地下车库,叶清语没有醒来的迹象。
傅淮州拍拍她的肩膀,“醒醒,到家了。”再睡下去,恐怕会感冒。
叶清语睁开眼,眼前闪过一道漆黑的目光,“哦,我问问凝凝到了吗?”
两个人的酒量中规中矩,她睡了一路清醒一些,姜晚凝先一步发了信息,稍稍放心。
同一时刻,傅淮州收到保镖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刚送到,她家门口有一个男人。”
“啊?谁啊?”
叶清语蹙眉查看照片,“哦,知道了,前男友。”
傅淮州问:“你前男友?”
叶清语抬眸,无语看着他,“傅总,你理解能力不太好哦。”
话音刚落,她推门下车拢紧外套。
“我好像自己可以走。”
傅淮州似是担心她跌倒,手掌握住她的手臂,为了证明自己没晕,她走起直线。
男人点评,“嗯,走的不错。”
两个人并排踏进电梯,“你喝了多少?”
叶清语歪头,“不记得了,不能喝酒吗?”
傅淮州:“能,大概喝了多少?”知道她的酒量,做到心里有数。
万事在掌握之中,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叶清语嘀咕,“就不记得了,一杯接一杯,再接一杯,好多好多杯,五颜六色的,谁会数啊。”
问一个酒鬼喝了多少等于白问,傅淮州放弃。
叶清语解锁大门,扑面而来的温暖,有人提前打开了暖气。
煤球蹬着小短腿,过来咬她的裤腿。
她蹲下去抱起小猫,脑袋蹭蹭它的脸,一本正经教训它,“煤球宝宝,你怎么还不睡觉啊?小猫咪不按时睡觉是不乖的呦。”
到底是谁不乖?
傅淮州径直走进厨房,卷起衬衫袖口。
“尝尝,解酒茶。”傅淮州坦然承认,“第一次煮,凑合喝。”
玻璃杯冒着白色热气,淡橙色宛若清甜的橘子,又好似秋天的第一抹落日跑进杯中。
叶清语抱着小猫,坐在椅子上。
忽而,她神态认真,试探性问:“那能喝吗?把我毒死了怎么办?”
顶上蝴蝶吊灯翩跹起舞,她的眼神单纯明亮,犹如一只蝴蝶那般美好。
女人的手心支住下巴,仰起头巴巴等待答案。
对面的男人眉宇间浮现肃然,脸色微变,叶清语不知触到了他的哪根逆鳞,捏紧手指,忐忑不安,“我逗你玩的,开个玩笑。”
酒后的她多了活泼,卸下乖巧温柔的面具,袒露另一面。
傅淮州凝视她,没有人会和他开玩笑,下属避着他,家人朋友知道他的性子,说话会收敛。
男人始终沉默,叶清语低下头,“对不起啊,我以后不开玩笑了,抱歉。”
她是高敏感人群,玩笑要对方觉得有趣才可以。
傅淮州解释,“不是,刚在想事情。”
姑娘依旧处在自责中,睫毛垂落,遮住眼底的浅影,低低的,带着无措。
傅淮州轻声哄她,“不能喝,下毒了。”他从未哄过人,玩笑话说出来干巴巴的,毫无情绪可言。
不过倒也有用。
“那我偏要喝。”叶清语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喝完,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而下。
她眨眨眼睛,客观公正点评,“勉强能喝。”
傅淮州顺着她的话答,“我继续努力。”
两个人相视而笑,春风化雨。
叶清语将煤球放进窝里,“煤球,要睡觉了,晚安。”
她握住猫咪爪子,冲吧台的男人挥手,“拜拜。”
傅淮州鬼使神差给了回应,“拜拜。”
洗漱完毕,熄灭顶灯,卧室陷入黑暗。
“傅淮州,晚安哦。”
叶清语声音柔和,“今天谢谢你去接我。”
小时候会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来接,只有她没有人接。
后来,郁子琛载她回家,终归不同。
“晚安,叶清语。”
次日上午,姜晚凝捶捶发懵的头,给叶清语打电话,“西西,我怎么回来的?”
叶清语同样茫然,“不知道,子琛哥送我们的吧。”
姜晚凝有一丝印象,“那真是麻烦他了,改天我请他吃饭。”
叶清语不疑有他,“我刷到一家烤肉店,等他休假我喊他。”
“没问题,酒不能多喝,幸好我今天临时调班了,我继续睡觉,狗男人滚开。”
姜晚凝把陈泽森拖进黑名单,结果这人租在她对面。
叶清语瘫在床上,回忆昨晚的点滴,只记得回家后的场景,她好像逗傅淮州玩来着。
喝酒误事,幸而没有酿成大祸。
她踢开被子,躲避不是长久之计,最重要的是她饿了。
餐桌上,傅淮州一如往常平淡,“下周贺烨泊生日,邀请我们过去,你有时间吗?”
“有。”叶清语询问:“是不是要穿的正式一点?”
贺烨泊的家世和傅淮州相当,生日宴会不同寻常,她作为傅淮州的太太,不能丢了傅家的面子。
傅淮州打消她的顾虑,“你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好。”她负责扮演好傅太太的角色,至于她是谁,不重要。
— —
年底工作繁忙,宴会被叶清语抛在脑后,多亏傅淮州早上提醒了她。
叶清语奔波在法院、公安局和现场,反而检察院待得最少。
周五下午,她终于闲下来,被邵霁云喊进办公室。
“清语,你坐。”
“师父有什么事?”
邵霁云面朝窗户,背影寂寥,长久没有说话。
叶清语猜不出是什么事,心里惴惴不安。
邵霁云不得不开口,“跨时间周期长的那起妇女拐卖案不用再跟进了,市里和院里研判之后决定不予起诉。”
办公室落针可闻,叶清语蓦然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喃喃道:“什么?”
“你明白的,清语。”
“师父,我明白,我先出去了,还有几个案子等着收尾。”叶清语扯了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比哭更难看。
“去吧。”邵霁云没法安慰她。
她何尝不心痛,作为女人,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
叶清语深深呼吸一口气,确保自己不失态。
她麻木走回座位上,鼻头不争气泛酸,她明白,她都明白。
城市形象比当事人的苦难重要,舆论压力比当事人的苦痛重要。
但,明白和妥协是两回事。
深深的无力感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肩上,她是瀚海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渺小如她,奋力想要改变什么,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深知,这条路坎坷艰难,往往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现实比她想得更加残酷。
日落西山,太阳沉入大地。
手机备忘录提醒叶清语,晚上要参加贺烨泊的生日宴会,她缓和低落的情绪,前往工作室做妆发。
工作人员热情接待,“傅太太,你好,傅先生交代过了。”
叶清语:“有劳。”
工作人员领着她走上二楼,“傅太太,我们先选衣服,这一排偏法式古典风,这边公主裙,这一侧是温柔知性的针织裙,可以都试试。”
“这件吧。”叶清语只看眼缘,不想浪费时间,白色不会出错,无论傅淮州穿什么颜色的西服,都能与之适配。
“傅太太眼光真好,这件最衬您,一般人撑不起来。”
叶清语笑笑不说话,无非是看在傅淮州的面上,她换上白色针织鱼尾连衣裙。
兼具层次感与飘逸感,颇有温婉优雅之姿。
化妆师给她上妆,“傅太太皮肤真好,羡慕死人了。”
不知何时,傅淮州出现在镜子中,从容不迫走来,男人身穿一袭剪裁得体的深色高定西装,领带挺括。
斯文俊朗的脸庞,瞳仁漆黑,鼻梁高挺。
散发稳健成熟的气势。
男人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定在脖颈处,白皙的天鹅颈似乎缺了东西。
“缺个首饰。”
言语中透出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工作人员忙说:“我去拿。”
不多时,她们端着十来份首饰盒,齐刷刷摆在化妆桌上,供他们选择。
红宝石、蓝宝石、白珍珠的成套饰品,每一样的光泽度罕见。
叶清语说:“会不会太招摇了?别人的生日。”
几颗普通珍珠普通宝石镶嵌而成的项链,算哪门子招摇?
傅淮州启唇,“不会,太朴素旁人以为我虐待新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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