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中皆是震惊之色,只有方谦眼中划过一丝喜悦的光芒。
而褚芳莲的这句话却是打在了贺端敏的心上,她如何能忘记昨日说过的话?
“此次,我当你是无心之过,可是毕竟出了人命,杜家也留你不得!”
杜家留她不得!
当时,她也是一时气愤才说出了那番话,只是,不曾想到褚芳莲竟将她的话当了真,牢牢地记在了心上。如今,为了帮助杜家开脱罪名,褚芳莲竟不惜撇清了她与杜家的关系!
杜晟压根不知情,一听褚芳莲这句话,胸中一口气喘不过来,剧烈咳嗽着,抓着贺端敏胳膊的那只手青筋凸起。他提起沉重的步子上前,拉住褚芳莲的胳膊,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你把话好好说清楚!”
褚芳莲并不想多言,只得狠下心抽掉了胳膊,回头对那群衙役道:“走吧。”
那衙役见有人认罪,巴不得早些回去交差,立马押着褚芳莲出了杜家大门,那些围观的街坊也散开了。杜晟追赶不得,在贺端敏的搀扶下回了屋子,端起手边的杯盏呷了一口茶,凉了,他赶紧放下了,脸色煞是难看。
贺端敏也不敢言语,端过茶杯,道:“我替你泡杯热茶来。”
杜晟只抬头看她一眼,待她出了屋子,他才张口叫住了她:“我不喝茶。你先进来与我说说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端敏无奈,只得折回屋子,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叹了一口气:“你醉酒两日不醒,大夫也瞧不出端倪,只说让家里为你准备后事哩!”
杜晟觉奇,慌忙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贺端敏白了他一眼:“那两日你与死人无异,我也因此责怪了莲儿,不想那孩子心思细,真以为杜家要撵她出门,今日竟说出了那番话。”
提起此事,杜晟就生气,他拍了拍桌子:“那些官差欺人太甚,无凭无据便随意给我杜家加上罪名!”
顿了顿,他又道:“我想起来了,那日我与莲儿讨酒,那时她正打算将一坛酒埋在前院的那棵梨树下,那酒香让人垂涎欲滴,我便问她是什么酒,她丝毫不隐瞒,说那是‘淮阴不醉’。当时,我与她讨,她只不肯,说那酒不能随意喝,便将酒埋下了。后来,我又与她讨了几次,她只与我一些平常的酒水,就是不肯将‘淮阴不醉’拿出来与我尝尝。那几日,我的酒瘾被那‘淮阴不醉’勾了起来,哪里还抵抗得了诱惑,便偷偷挖出了酒,尝了一些,那真是人间美酒啊!”
回忆着那时的光景,杜晟仍是一脸陶醉之色,却不知贺端敏正怒视着他,恨恨地道:“莲儿要被你害死!”
搁下这句话,贺端敏早已起身出了屋子,杜晟赶紧起身追到屋檐下,见贺端敏直往家中大门而去,慌忙叫道:“你要去哪儿?”
贺端敏回头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看他们如何对待莲儿。”
杜晟虽不明白自己昏睡不醒的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贺端敏方才的言语,他已猜到其中似乎与他偷喝“淮阴不醉”有关。当下,他叫住了贺端敏,回房换了身衣衫,锁了屋门,与贺端敏一道出了门,往县衙而去。
县衙处早已围满了县中百姓,人群中,学堂老先生一眼看到杜晟夫妇,赶紧将人扯到僻静处,悄声说道:“贤弟,你家媳妇当真与猫妖勾结么?”
贺端敏一听此言,连忙道:“我家媳妇清清白白,您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
老先生沉声道:“方才在堂上,她都承认了。”
杜晟与贺端敏同时一惊:“怎么就承认了?”
片刻之后,杜晟又问道:“可用了刑?”
老先生沉吟半晌,方道:“她倒是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勾结猫妖的罪行,只是不愿承认杜家也参与其中。为逼她承认,便对她用了廷杖,人已昏了过去,大夫正在为其诊断。”
贺端敏从老先生的言语中知晓他有事隐瞒,便问道:“那林向年会好心到为一个罪犯请大夫么?您实话说了,他们到底怎么对待莲儿了?”
不得已,老先生只得如实说道:“唉,那孩子没打几下,身下便有一滩血水,人早已昏死过去。知县许是怕出人命,便请了大夫过来……你们可以过去看看堂上的情形。
杜晟与贺端敏相视半晌,一同向人群走去,挤过人群,踮起脚尖看清了堂上仍残留着一滩血迹,心焦如焚。
半盏茶的时间,一名老者大夫在两名衙役的带领下,从侧门出来,参见了林向年。林向年本不想将此事闹得太大,却抵不过百姓的坚持,在对褚芳莲动板子出现状况后,他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只好请来了大夫。如今,见大夫终于看诊完毕,他迫不及待地问道:“罪犯情况如何?”
那老者大夫道:“禀大人,那妇人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比较虚,又受了些皮肉之伤,好好补补便了。”
林向年拧眉道:“如此最好。”
老者大夫道:“小民还没说完哩。那妇人本有两个月身孕,腹中胎儿还未成形,如今已被打掉。”
林向年狠狠地吃了一惊,见外头嘈杂一片,内心已有几分慌张,赶紧派人送走了老者大夫,急急忙忙地退了堂,转入后堂去看视褚芳莲。
外头围观的百姓初听闻打掉了罪犯腹中的孩子,皆有些可惜,唏嘘感叹一番,便各自散去了。而杜晟与贺端敏万万没想到褚芳莲已怀有身孕。如今算起来,杜建章离家也不到三个月,那孩子正是他杜家的骨肉,竟然就这样被打掉了!
且不说杜晟盼着杜建章的信,林向年自得知打掉了褚芳莲腹中还未成形的胎儿,急忙转入后堂看视情况。
此刻,褚芳莲已转醒,脸苍白得不见血色。
自身体不适以来,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了身孕,还没来得及确认,便遭遇了接连的变故。如今确认,她也得知那腹中仍未成形的胎儿,就因她的倔强夭折腹中了。
她想哭,却没有哭泣的气力。
那是她与他的孩子啊!
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疲倦已让她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夜间,仍是县衙后堂的那间屋子,屋内没有一个人。她动了动身体,臀部一阵火辣辣的疼,伴随着腹部的疼痛,让她流了一脸的汗。
守在门外的两名衙役听到屋内的动静,立马冲了进来,看到她已爬下床,厉声喝道:“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明日大人会在此审问!”
褚芳莲并无言语,看向屋内的木桌,嘶哑着喉咙道:“我只是想过去取杯水喝。”
对于褚芳莲,两人自然也知晓了情况,如今又看她这般艰难地取水喝,一人立马上前,斟过一杯凉水,递到她面前,僵硬地说道:“喝吧。”
褚芳莲笑着接过,慢慢饮了杯中的水,道:“多谢!”
那衙役面无表情地点头,从她手中拿过空杯,放置在桌上,二话不说,与另一名衙役出门继续守在屋子外。
外头一片漆黑,褚芳莲并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又因身体疼痛,只得上床躺着,怎么躺着也能牵动伤口。她倒好奇她明明认了罪,那知县大人为何硬是逼着她供出杜家与猫妖暗中勾结的行径?而她既然认了罪,知县大人又为何这样优待她这位罪犯?
正想得入神,屋门突然被打开,她还未看清那人的身影,那人就已来到她面前,轻声叫道:“嫂嫂,我来救你!”
声音虽低沉沙哑,褚芳莲也是立马辨认出这正是崔莺歌的声音。
她心中本有诸多委屈和不甘,如今见着了崔莺歌,泪水早已决堤而下,她紧紧抓住崔莺歌的手。崔莺歌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重复着同样的话:“嫂嫂,你放心,莺歌就是搭上一条命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褚芳莲只是摇头,猛然想起了什么,松了她的手,劝道:“莺歌儿,这里人若是发现了你,你必定逃脱不了!我在这里,尚且还能留得一命,你不要担心!“
崔莺歌哪里肯依,怎奈褚芳莲不愿离开,她也无可奈何,截了脑后一缕青丝,与褚芳莲的发丝牢牢地系在一处。当她移开手掌,哪里还看得出两缕发丝相接的结头,那系上去的青丝分明如褚芳莲头上长出的一般。
褚芳莲不明她这一举止的动机,伸手抚了抚脑后的发丝,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却是什么也没问,只是笑着看着她,道:“莺歌儿真是好姑娘!”
崔莺歌苦笑道:“嫂嫂比我想象得要坚强!”
褚芳莲敛了笑容,闭口不语。
崔莺歌沉默着看了她良久,才缓缓地道:“嫂嫂不要害怕,莺歌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嫂嫂,到时候也由不得嫂嫂了!”
闻言,褚芳莲抬头看她,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是无边的恨。这样的目光,让褚芳莲莫名的心惊,她伸手拉了拉崔莺歌的手,才发现她手指冰冷。因已确定她是猫妖,褚芳莲突然明白她如何救得公公杜晟的性命,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不知为何会难过得流下了泪。
她泣不成声,一遍遍地唤着崔莺歌的名字,仿佛害怕眼前的人就这样从她眼皮底下消失。崔莺歌不知为何,弯腰抱住褚芳莲的双肩,轻轻安抚着:“嫂嫂,保重身体,莺歌不会死。”
褚芳莲并非不信,只是觉得难过,听着崔莺歌轻缓柔和的安抚,褚芳莲的内心也安宁了许多。她抓住崔莺歌的衣袖,恳求道:“莺歌儿,不要为我冒险!你赶紧离开淮阴,好好地活下去!”
崔莺歌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满脸泪痕的褚芳莲,笑道:“嫂嫂,你果真是闺中女子,不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这世间,哪里又是我们猫妖一族的生存之地?”
此刻触了情,崔莺歌的眼中不觉落下几滴泪。她低头,见褚芳莲正一脸茫然地瞅着她,她赶紧擦干泪水,笑道:“嫂嫂,莺歌的发与你结在了一处,人类休想再伤你分毫!你安心待在这儿,莺歌会让嫂嫂光明正大地出这牢笼!”
褚芳莲在衙中将养了几日,因为有大夫的看视,身体的皮肉之伤也渐渐康复。期间,林向年虽想从褚芳莲口中套出杜家勾结猫妖的罪行,总是无功而返,从此也没了好脸色对她。若不是看在了方谦的面上,他堂堂淮阴县知县哪会这般讨好一名罪犯?而林向年也万万没想到,褚芳莲这柔弱女子,竟也这般倔强!
这几日,方谦自然日日过来看望褚芳莲,百般讨好,褚芳莲丝毫不领情,总是避着他,方谦只当褚芳莲怕羞。每次,褚芳莲对他总是爱理不理,心情好时会简短地回答他两句。而这些日子,褚芳莲才算是真正与方谦有了接触,每次触到他毫不掩饰爱意的目光,她总会害怕,一旦他说些有违礼节的话,她总会冷言冷语地斥责。
一日,方谦如往常那般来此看望褚芳莲,正值褚芳莲对镜梳妆。
见褚芳莲如此模样,方谦已有些心猿意马,屏退了守在门外的两名衙役,一人悄悄走在了她的身后。他早已瞧见她面无血色,形容憔悴,从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胭脂,伸手递到她眼前。褚芳莲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起身欲走,方谦慌忙捉住她的手腕,将那盒胭脂塞到了她手中,另一只手已揽住她的腰肢,将人抱在了怀中。褚芳莲使劲挣扎着,方谦铁定了心不松手,依在她耳边道:“你们姑娘家最爱这些胭脂水粉,你别告诉我你不爱?”
褚芳莲急红了脸,又比不过他的气力,别过头,厉声道:“大少爷几番调戏民妇,眼中便没有伦理纲常么?”
方谦觉得好笑,大笑一声:“小媳妇莫非不清楚方某的为人。况且方某爱慕小媳妇久矣,小媳妇何不从了在下,也能免了牢狱之灾。”
褚芳莲似已明白了什么,问道:“是你设计栽赃嫁祸杜家?”
方谦并不否认,笑道:“杜建章不死,我又怎能娶你进门?不过,那也不算栽赃陷害,那崔莺歌确实是猫妖不错,杜建章与猫妖交往过密,其心可疑,我也不过是以事论事罢了,怪不得我。而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矢口否认杜家勾结猫妖的罪行,实在可恨!”
说着,方谦的眼中已冒出妒火,他紧抓着褚芳莲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道:“你拼死袒护杜家,落得个死了腹中胎儿的下场,也是他杜家合该断子绝孙,你也该认命!你若跟了我,我可以为你洗清身上的罪行,也可以还杜家清白!”
褚芳莲闭口不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不想,她如今的遭遇竟是拜他所赐,害她没了孩子,害杜家有了勾结猫妖的嫌疑,不能光明正大地做人!
她凉凉地瞅他一眼,眼中却淌下了泪。想到远在他方的杜建章,她心中更是悲痛,渴望着见他一面,又害怕他陷入这样的绝境!杜家只是寻常百姓家,拿什么与权势抗衡?
在方谦对她欲行不轨时,她还是害怕地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深深地刺进了对方的心脏,鲜血沾了满手。那时,她并不知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看到方谦的身体躺在地板上,一双眼怨恨地看着她,她害怕得蜷缩在床角下,发出一声声压抑而痛苦的哭泣。
她到底还是杀了人!
之前,林向年看在了方谦的面上,没有将她关押进牢房。如今她亲手杀死了方谦,林向年二话不说便将她关进了监狱,命人严加看管!
至此,褚芳莲仿佛痴傻了一般,任凭林向年如何拷问她杀人的动机,她就是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发出一串串细碎嘶哑的哭泣。因考虑到褚芳莲是调查杜家勾结猫妖的突破口,林向年只能暂时留她性命,暂且先帮着方世东准备丧事。
方世东膝下止得这一儿子,如今遭人杀害,别提有多痛心了,只催促着林向年立即断案,为方谦报仇雪恨!因方谦死于褚芳莲之手,方世东对杜家也是恨之入骨,也想让杜家二老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而得知褚芳莲刺死了方谦,杜晟与贺端敏起初自然不信,以两人对褚芳莲的了解,怎么也想不到褚芳莲会杀人!然而,方谦的死却是事实,那凶器也是两人认得的,正是褚芳莲那日离开杜家时佩戴的发簪,两人也不由得信了。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北街的崔永年愿做证词,证明杜家确实与猫妖有勾结的行径。
杜建章风尘仆仆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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