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莺歌的折磨下,林月城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她时常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濒死的感觉并不陌生,然,此次的感觉更令她痛苦难忘,让她只想一死百了。
黑暗的世界里,林月城怕黑,也怕声音,尤其是崔莺歌的声音。
当崔莺歌撬开她的嘴,塞进一团黏糊糊的腥臭之物时,林月城本能地想要吐出,却被崔莺歌捏着下巴,逼着她硬生生地吞进了肚里。林月城只知崔莺歌又给她喂了毒物,这些日子,她的身体渐渐受不了这些毒物的侵蚀,想要动用内力,丹田处似有一团火直窜心口,让她无力可使。
林月城意识清醒时,倒还能记得许多人和事。自被崔莺歌折磨了这些日子,她常常是神志不清,本能地想要躲起来。她趁四周寂静无人时,胡乱地刨了个坑将自己埋在了里边,崔莺歌唤她时,她蜷缩在坑里不敢吭声,崔莺歌却能立马找到她,不是喂她毒物,就是想尽各种办法折磨她。
这日,林间有暖暖的阳光倾斜,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近阳光,却听到雄狮的一阵怒吼,她又乖乖挪了回去。此时,她冷得发抖,头脑较两日前清醒了许多。她耳听八方,只听得到雄狮的呼呼声,她便猜到崔莺歌又出去了。
林月城已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如今真是一心求死。
她缓慢地爬向雄狮,猛地扑上去咬上了雄狮的右前肢。她吐掉口中的一撮毛,再次咬住雄狮时,雄狮一脚踩上她的背部,低吼两声,张口咬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抛了出去。林月城挣扎着坐起,笑着摸了摸嘴角的血渍,循着声音发了疯似的再次爬向雄狮。如此来来回回多次,雄狮被林月城惹恼了,也不管崔莺歌离开前的吩咐,一脚踩上林月城的手掌,生生踩断了她的掌骨。这般疼痛,林月城也不觉有什么,哼了一声,无力地仰躺在地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雄狮的口正对着自己的脸,它嘴里吐出的热气正一阵阵地打在她脸上,吃掉她也是迟早的事。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泣,偏偏在临死前哭了。
离开前,她都没能与她的小凌子好好道别,也未能与暗烈道别。
她死得这样难看,还是不要让人看见得好。她向上翻了翻眼珠,搜寻着雄狮的位置,笑着说:“吃吧,吃得骨头也不剩最好。”
然而,她闭眼等了许久,也不见雄狮动口。等来的是一片温热的腥血,雄狮的声息就在耳旁,粗重而急促,渐渐微弱了下去。林月城立马察觉到不对劲,这里来了外人,不是崔莺歌,是她记不清的冰冷气息。
她本已做好了被吃的准备,如今又闯进来一个令她害怕的陌生事物,她顿觉惶恐,翻身不辨方向地爬了一路,那人的气息却紧随其后,轻轻巧巧地将她抱起。她浑身酸疼,却仍是拼了命地挣扎扑打,又胡乱地去咬人,咬上的却是那人的肩膀。
隔了衣衫,她咬得牙齿疼,又摸索着咬上了那人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咬破了皮见了血,血腥味里带着一股清甜,让她忍不住哆嗦起来。安静了片刻,她又使劲挣扎,那人也松了她,将她放在地上单手拥着她,另一只手拂开她面上凌乱的头发,她害怕地捂住了脸,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崔莺歌自进了林子,就觉得林子异常安静,平日里的野兽虫豸竟不见了踪影。她再向林子深处走来,只见满地尸骸间红发男子迎风而立,丝丝缕缕日光洒落,照在满身血渍的男子身上,阴冷鬼魅。崔莺歌不敢再移动双脚,她自知不是对方对手,脑中快速思索着种种逃跑的方法。然而,方法未形成,对方却一下子飘到她身前,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发出的声音如同三尺寒冰,让她哆嗦不止。
“苏徵让我护住你最后一命,你若惜命,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要出来惹事。你的命,我会替你留着,却不会让你好过。”
崔莺歌还来不及开言,对方松了她的脖子,又立马探手刺进了她的心窝,一阵绞痛,崔莺歌痛白了脸,接着又是几声骨头折断的脆响,她的四肢已然被废。而她即使疼得冷汗直冒,仍旧笑得天真:“苏徵啊,他自作多情!我才不要他以命换命,谁稀罕!”
崔莺歌说着,眼中的泪流个不停。她不知是身体疼得流了泪,还是心口疼得流了泪?
她一开始就不知苏徵是谁,只知家破人亡后,救她脱离苦海的是高高在上的猫妖王,是她心心念念终得以见着的高贵的王。曾经的王,为了族人自去一命守护族人在一方世界里繁衍生息,而她,却强行打破封印,害死了族中十位长老,更是差点害死了人人尊敬景仰的王。她本是罪该万死,对于王的处罚没有丝毫怨言,偏偏出来一个苏徵,强行护住她的命魂,让她得以以猫的形态继续活着。后来,她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北街,见到了靠她的续命之法活着的褚芳莲,她便引导褚芳莲一步步走上了复仇之路。
苏徵从来都知晓她的复仇心思,对于林氏夫妇收养了她,他却不加阻止,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得手后,他怕她继续加害林家的那对小儿女,又自作主张地将她领走,说要为她续命,让她放下仇恨,如人类那般生活。
这一切,都不过是苏徵自以为是的想法。
她根本没必要像人类那样活着。
沉睡的那几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晓。醒来时,苏徵死了,猫妖族也解散了,族里不再有高高在上的王。她敬重仰慕的王,为了人类的女子,真的如苏徵所说的那般,像人类一样活着。
像人类一样活着,希望人类能善待猫妖一族。
这仿佛是很久远的荒唐梦了。
家园被灭之后,世上唯一善待她的两个人类也不在了。
重获生命后,她记得褚芳莲说过的话。
“莺歌儿一直是个好姑娘!嫂嫂不能再陪着你了,嫂嫂已替你报了仇,你要好好活下去!”
好姑娘?
从旧景山出来,她就不是嫂嫂口中的好姑娘了吧?
暗烈几乎将这片丛林的野兽虫豸杀尽,崔莺歌突然就觉得寂寞了。这偌大的丛林,她一个人该如何度过漫漫浮生?
四肢俱废,她还能做什么?
她猛然想起她将那只白猫藏得很好,不管是林月城,还是暗烈,最后都未能找到白猫的踪迹。这样就好,有苏徵陪着她就够了,他总会醒过来的。
即便是睡着了,林月城依旧是警惕防备的状态,逢人触碰,她便会浑身颤抖,下意识地往一处躲。
这般胆怯,与当年的她有些相像,却让暗烈感到难受。他俯身轻轻抱起她,贴着她的耳,温柔地说:“阿城,别怕。”
闻言,林月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紧闭的双眼缓缓地滴出两滴泪来。那张满是伤处、可见骨血的脸蛋微微颤动着,她艰难地抬手捂住了双脸,嘤嘤而泣。
暗烈无声无息地将林月城带回宅院的客房后,自行备好浴桶、热水,将林月城放入热水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才将她捞起来擦干了身子,继而用被子裹住她。
暗烈钻进被窝,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林月城全身的伤,手掌轻抚过的地方,伤口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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