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城正与程怀凌在房檐下说着话儿,殷少七突然请她去房间内探视情况。
房间内,五名御医和两位道者正垂首立于一旁,一些宫人婢子也都噤若寒蝉地守着。程幕见了林月城,忙起身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到床边,殷离忙让了开去。
林月城看程宁面色发黑,浑身僵硬冰冷,隐隐约约也透着几分黑气。这般情形,程宁已然毙命,回天乏术了。她细细察看程宁的尸身,又向一旁的御医和道者问了几句话,得出的结论与御医和道者结合的结论无二。
程宁是被人下了蛊毒,等体内的蛊长成,再以毒针刺入百会穴,须臾,体内的蛊毒便会发作,取人性命。程宁是异族结合的生灵,本就极难存活,何遑论遭人毒害种下蛊毒,一旦蛊毒发作,立时就一命呜呼了。
程幕原本听了御医的结论,不愿相信宫中还有人使用蛊毒之术,得了林月城的话,他不得不信了。
蛊毒之术,是先王时期盛行的巫术,以达到控制他人的目的。程幕自登位以来,便严查了蛊毒之术,严惩了研究蛊毒之术的人员,多年来也没人再使用这般手段作恶,不想,这宫中竟还有人使用这恶毒手段害人性命,害的不是别人,却是他自己的孩子。
一时间,宫中惶惶不可终日,王上亲自接手这桩案件,暗地里却派了林月城寻找可疑之处,助他找出凶手。
蛊毒之术,须待体内的蛊慢慢成熟,才会将人折磨致死,只要取出了蛊,受害者也无性命之忧。这施毒解毒的过程浅显易懂,然,炼制蛊毒与取蛊却是隐秘而复杂的巫术了。
林月城听爹爹说娘亲便是因为蛊毒才丢了性命,得红烛相救,她才得以保住一命;而为了替她解胎毒,爹爹翻阅无数书籍,也拜访过诸多医者药师,她自然也知晓蛊毒之术。只是,记忆中的蛊毒之术并非如此轻易而就的,即便在人体内种了蛊,要养成绝非短短几日的事。程宁破壳而出不足半月,即便有人一开始便种下了蛊,也不可能在这半月里靠外界之毒诱发蛊毒。
发现这一可疑之处,林月城努力回想着当年翻看的有关蛊毒的书籍内容,偏偏记不清关键之处。
林月城自接手这桩案件,因急于勘破案件,便歇在了程怀凌的院内。她去藏书阁查阅书籍,翻遍了书架也找不出一本与蛊毒相关的书籍,想来王上十分痛恨此巫术,将一些残卷也定是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殷少七是寸步不离程宁的人,林月城将他请到跟前细细地询问,猛然发现了一条关键线索,一时兴奋得不知疲倦了,点灯熬油地分析案情。
碰到先前的难题,她又十分苦恼。倩倩给她送来宵夜时,她犹自撑头苦想着那蹊跷之处,倩倩连唤几声,她才如梦初醒,撑着沉重的头,顿时惊得跳了起来:“这么晚了!”
倩倩甜甜一笑:“是啊!这雨下得也大了,凌哥哥看你忙着,便让我做了宵夜给你送来,请你今晚就在此将就一晚。”
林月城想到白日里与暗烈的约定,急急地道:“家里还有朋友呢!”
倩倩又是一笑:“凌哥哥亲自去说了,你放心。”
林月城这才放心,心里却始终有些不是滋味,简单吃了几口,便由着倩倩收拾。而后,倩倩又引她至一间厢房内,备好热水供她沐浴更衣,林月城谢过后,见倩倩转身出门,连忙叫住了她:“你唤小凌子什么?”
倩倩俏脸一红,埋首应道:“凌哥哥。”
林月城眉心微皱:“你在时他还不知在哪儿呢,他对你真是怜惜得紧!你若再敢动坏心思,那时便不是两只手臂的事儿了!”
倩倩听她语气不善,连忙应道:“大人放心,我得他宽恕救助,从此便一心一意护着他!”
林月城不由得赞道:“好猫儿!”
林月城也不多加为难,放她离去后,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出程宁身上的蛊毒有何蹊跷之处。听着窗外的风雨声,她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夜里醒来时,她只觉屋内冷风扑面,床边坐着一道身影,而她的一只手也被那人握在手里。那人歪坐在床边,似乎睡着了,林月城也不吵他,看到半开的窗子,便明白他为何能进来了。
她抬手拈起他垂下的一绺发丝,心不在焉地在手中打着卷儿,一时想着案情,一时又想着他,想得令她头脑混乱,也便放下发丝,闭眼继续去睡。
只是,他的手可真凉啊!
她又有些悲伤,叹息着将脸贴上了他的手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暗烈,我总觉着你在骗我。”
许久,她听得他缓缓地说了一句:“我没骗你。”
林月城不料他已醒转过来,呆呆地看着他,忽又听他说道:“阿城,我没骗你。”
话语里有些无助,有些伤心。
林月城一时哑口无言,良久才道:“我手头接了案子,暂时回不了江城了。”
暗烈道:“我等着。”
林月城不禁展颜微笑,后半夜倒也睡得舒心安稳。
次日醒来已不见暗烈,林月城一心以为自己做了场梦。
用饭期间,林月城与程怀凌随意谈了谈案件的疑点。那些年,程怀凌与林氏父女住一块儿时,翻阅过许多相关书籍,因他一心想要帮助林月城找出解毒之法,看书格外用心,对于蛊毒之术也有了解。他听林月城提到程宁体内蛊毒的蹊跷之处,略一思索,脱口而出:“短时日内养成蛊也并非不可能,若以炼蛊之人的血喂养,倒是个速成的法子。只是,这法子伤己伤彼,一般人不会尝试。”
林月城暗暗点头,联想到殷少七所说,心中已有了可疑之人。
“明妃为人如何?”
程怀凌不明林月城为何突然发此一问,没有多想,便道:“明妃性子柔顺,待人亲切和善,后宫上上下下都喜欢她,程王哥哥也十分喜爱她呢。”
林月城笑道:“听你这语气,你也十分喜欢她。”
程怀凌点点头,一脸感激:“我初入王宫时,不受人待见,一直受她照顾……她待我很好,一心想将她侄女许给我呢。”
林月城不曾想还有这等事,立时来了兴致,张口便问:“你应了?”
程怀凌摇摇头:“我与她素昧平生,即便我应下了,她想必也是不愿的。”
林月城嗤鼻:“何止她不愿,倩倩怕是第一个不同意。”
程怀凌立时红了脸,梗着脖子分辩道:“姐,我对倩倩并无男女之想,我心里……”
他看林月城一眼,生生止住了话头,暗暗思索了一番,内心猛地一惊,张口讷讷地问:“姐,你是怀疑明妃……”
林月城只是眯着眼望着他笑,喝过几口茶,背上剑便出了院门,程怀凌赶紧跟了上去。
殷少七昨日听了林月城的吩咐,一早便以殷离的名义将明素衣请到池鱼园共用早膳,明素衣不疑有诈,整了仪容,体态翩翩地赴约。
清早,霜寒露重,经过整日整夜的风吹雨淋,池鱼园内也露出了秋日的萧索残败之气来,让人独生伤感。此处不见人影,唯有那片池塘上仍点缀着勃勃生机,水面莲花半张半合,花下锦鲤悠闲地摆动着鱼尾,在水底来回穿梭。
明素衣等了片刻依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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