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城在赤鸢背上看着一掠而过的群山峻岭、江河湖泊,顿觉心情舒畅;又见城镇村落里冷寂萧索,心上又蒙上了一层霜,她也不再低头去看脚下之景。迎头看向天际,阳光正好,丝丝缕缕光线透过薄薄云层散落云端,照着她清秀的五官,光彩照人。
突地,她的心口猛地一阵悸动,浑身战栗不已。
赤鸢似感受到她的异常,放缓了速度,轻扬左翅轻扫了扫她的身子,林月城才渐渐平静下来,眼中却依旧混沌茫然。良久,她才俯身在赤鸢头顶说了一句:“少七,停下。”
赤鸢选了处无人的林子停歇,才变回人身,林月城便盯着他问道:“你能与你离姐姐说上话么?那边情况如何?”
殷少七原本对她的异常举止感到莫名其妙,见了她这副慌乱失措的模样,心中更疑,轻点了点头,却是不动声色地闭了眼。不多时,他睁眼,见林月城失神的样子,斟酌片刻才缓缓地道:“那边一切都好,战事已平息。舒清远在沙洲之地失了踪迹,跟随他的郡王因在此战事中受损,如今又有王上亲征,那些郡王便生了退却的心思,依旧愿归顺王上。近来,北溟也与王上议和,一同进入沙洲之地寻人。”
闻言,林月城不由得舒展眉心,只是依旧有些神思不定。静默了一会儿,她又问殷少七:“此去江城,你要多少时日?”
殷少七看了她半晌,方才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带上你,要两三日。”
林月城已不愿再等,紧紧盯着殷少七,认真开口请求道:“那麻烦你送我去江城?”
殷少七终是忍不住问道:“不去找你爹了?”
林月城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战事既已平息,爹爹定然无恙。”
殷少七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又这般焦急,也不多问,驮着她不分日夜地行了一路,渐渐临近江城时,他观林月城愈发焦躁不安,也不知何故,偶尔出于好心询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不语,脸色竟比来时更难看了许多,时常会捂着心口沉吟不语。许是压抑了许久,她终是忍不住在自己背上低低地抽泣起来,泪水渗进毛羽,飞行的速度不由得减慢了许多。
此时的江城,满城一片狼藉,大街小巷如同被水洗般,处处残留着水渍,房屋草木被摧毁无数,此处无疑遭遇了水患。林月城与殷少七一路走去,街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哭泣哀嚎声不绝入耳,竟是比战乱之地的难民还要凄惨悲戚!
林月城看着这般惨景,兀自沉思着,忽被一双手扯住了裤腿,低头看去,却是满脸菜色的八岁女童。那女童正张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双眼被泪水浸得透明莹亮,愈发让人生怜,嘴里战战兢兢地重复着一个字:“饿……我饿……饿……”
不待林月城说话,女童已软弱无力地倒下了,殷少七手脚快,已然抱起女童将腰间的水壶递到女童嘴边。女童缓缓醒转过来,抬眼见了殷少七清秀俊美的脸庞,心生好感,好容易说出一个“谢”字,又开始抱着他的手臂抽抽噎噎不停。殷少七有些尴尬,抬头看了林月城一眼,林月城却犹自望着一个方向出神,那正是江河的方向,殷少七无奈,递了一张饼到女童面前,轻声道:“先吃点东西。”
女童吃得几分饱了,殷少七便问道:“这里受了灾,官大人不管你们么?”
闻言,女童的脸上立时阴云密布,满是恐惧,抽搭了许久才缓了过来,在殷少七耳边小声说道:“这都是江里那吃人的怪物搞的鬼,那些怪物吃了好多人呢!官大人请了人降住了他们,他们也不能兴风作浪了!”说着,她又哭泣起来,满脸伤心:“可是,我家被毁了,爹娘为了救我和哥哥被水淹死了,哥哥最后也死啦……”
女童的话,林月城都听在了耳里,听她哭得伤心,她瞅了瞅殷少七,见殷少七慌乱无措的模样,她便过去轻言安抚了几句,说的也不算中听的话,惹得女童哭得愈发凶了。林月城气急,干脆撒手不管,将女童直接塞进了殷少七怀里,殷少七只得接过来抱住了,女童却是抱着他不愿放手了。
忽听得远处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一道红芒冲天而起,映得满城血色。林月城只觉体内气血翻涌,眼中红光忽明忽暗,她自知又是怨煞之气在作怪,企图冲破精灵鱼血的压制。思及此,林月城恼怒非常,怨煞之气气势渐长,她赶紧平复心中怒气,对着殷少七说道:“少七,帮我!”
说着,林月城已盘腿而坐,闭目运气,殷少七也放下了女童,适时地将手抵在她的背后,助她疏导体内狂躁乱窜的气息。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林月城将怨煞之气完全压制了下去,回头对殷少七说了句:“多谢!”
殷少七来不及答言,林月城已纵身而去,殷少七本欲去追,衣袖却被先前那女童扯住了,那女童竟是害怕得瑟瑟发抖,望着林月城离去的方向流着泪。殷少七了然,她是被林月城方才的样子吓着了。女童缠着他不放,他也只得暂时留下来劝住这女童再去追林月城。
再说林月城因受到那冲天红芒的影响,才使体内的怨煞之气有了反应。她一路疾奔至江河堤坝上,空中红芒已渐渐散去,却是被极强的符咒给压了下去,随之而落的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和一柄光华流转的剑。那一人一剑她再熟悉不过,那人自半空中轰然落地,身子不稳,突然双膝跪倒在水边。他似乎想要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剑,一位身穿道服的威严道者正缓缓而降,口中咒语不断,随手扔出几张符文,便将挣扎反抗的人困得死死的,竟似动弹不得,眼底一片阴影。
而那争斗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与林月城一别的暗烈和国中极负盛名的随明道者。
见得这争斗的两人,林月城的心早已漏了半拍。她在堤坝上呆呆地观看了许久,依旧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直看到随明道者用随身拂尘围着暗烈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圈外六处地方画上了不同的符文,张嘴就要念起咒文。林月城猛然惊醒,顾不得那么多,一跃而起冲下堤坝,一路冲在随明道者身前,猛地跪在了道者身前,慌乱地叫了一声:“师傅!”
争斗不休的两人如何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随明道者才念出一个字,就被林月城这一声“师傅”打断了。他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多年未见的徒儿,许久,才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轻扬了扬拂尘,声音低沉:“月城徒儿,多年未见,你还敬着我这个师傅,为师很是欣慰。快快起来,与为师一同降住这水中祸害!”
林月城直挺挺地跪着,抿着嘴,坚定不移地摇着头:“这六合咒与离心变相咒相克,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随明道者依旧笑得飘然脱俗,拈须点头:“正是如此。也多亏你在他体内种下了此咒,他造下的杀孽虽会让你遭到反噬,为师只要施加六合咒,便能为你破解此咒。”
林月城一如既往地跪着,对着随明道者连磕了三个响头,继而抬头一脸坚定地说:“徒儿从未想过要他死!师傅,请恕徒儿不孝,这次徒儿怕是要忤逆师傅了!”
听了林月城这话,随明道者气白了脸,红着眼道:“你如何要维护这般心肠歹毒肆意残杀生灵的异族?这城中死了多少人,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都是这支异族在此为非作歹!此地百姓捕杀江河鱼虾,他们一族在此兴风作浪装神弄鬼也没造多大的杀孽,如此一物还一物便罢了,可这些年他们愈发猖狂,滥杀无辜,为师岂能坐视不理?”
林月城依旧不为所动,气得随明道者捶胸顿足,恨恨地道:“你爹怎么教出你这般糊涂婆妈的女儿来?”
他话音才落,忽听得暗烈笑道:“人类果真是颠倒是非的自私自利的生物。比起嗜杀,谁及得上你们人类?”
暗烈此刻被困于符咒禁制里,动弹不得,说出这句话,已有些力不从心。他见林月城红着眼眶向自己望来,心口一紧,却是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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