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花灯悬在面前晃啊晃,鬼使神差地,裴清光没有接过这盏花灯,而是伸手握住了孟流景提着花灯的手,转身冲进了汹涌人潮。
裴清光不再像先前那样小心翼翼在人流中寸步难行,而是高喊着“借过”冲破层层人墙,孟流景这下倒像极了兔子,为了保护花灯不被挤到而高举着花灯在人潮中一蹦一跳地跟在裴清光身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们要去哪?”周围一片嘈杂,孟流景只得喊出每个字。
“去见一位我很想见但不敢见的人!”裴清光回过头,笑眼弯弯,与孟流景对视一眼后便扭回头继续奔跑。
活像一只兔子,孟流景这只兔子一号看着裴清光的背影笑着心想。
裴清光说是没来过钟吾,可眼下却是一副对钟吾街道了如指掌的样子,轻车熟路带着孟流景穿行过几处街巷,在一个荒草丛生的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孟流景看着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和门缝中生长出来的野草,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里竟是能住人的地方。
裴清光紧张地低头理了理裙摆,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随后握住门锁轻轻一晃,满是锈迹的门锁便断成了两截。
“这里是我母亲的老宅,”裴清光推开大门,却迟迟没有走进去,“父亲说,当年他就是在一场集会上认识母亲的,那时母亲看上了一个花灯,但附近的摊位上都没有那个样式了,碰巧我父亲刚在小孩手里买了一个,便送给了当时还是大小姐的母亲。”
孟流景看了看手里的兔子花灯,问道:“你母亲看上的也是这样的兔子花灯吗?”
“不是,”裴清光轻笑,“母亲看上的是一个独占鳌头灯。”
“殿前曾献升平策,独占鳌头第一名,令堂是有大志向的女儿。”孟流景笑着戳了戳手上的花灯,他想,他或许找到了裴清光之所以是裴清光的原因。
“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兔子花灯。”裴清光转身朝孟流景伸出手,孟流景顿了顿,将花灯递给裴清光。
“母亲走后,父亲便托人在这里为她立了个衣冠冢,”裴清光接过花灯走进院子,“虽然后来父亲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但他总会一遍遍提起这处老宅的位置,我想他也是希望我能来看看的吧。”
孟流景快步上前与裴清光并肩走进院子,在裴清光诧异的眼神中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解释道:“偏爱独占鳌头灯的奇女子我自然也要拜会一下,顺便也告诉她,她的女儿现在很好,以后会有人……会有妖来保护她,让她放心。”
“你怎么和萦风说一样的话,”裴清光把兔子灯朝二人中间移了移,微弱的光亮刚好可以照清脚下的路,“看你这样我娘才该不放心吧。”
“我仪表堂堂,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话是这么说,可孟流景还是认真地整理了身上的衣服。
一路过了垂花门便进了庭院,庭院中杂草已经泛滥成灾,两侧的抄手游廊被野花野草占据了大半,孟流景偷瞄了裴清光一眼,掌心化出一团就要去清理那些蛮横的生机,裴清光虽未回头,却径直握住了孟流景正凝聚着妖力的手。
“我们只来这一次,今后还是要靠这些花草陪伴我娘。”裴清光牵着孟流景走到正房门前,门上挂着一个同心锁,虽已通体漆黑落满灰尘,却不见丝毫锈迹。
“同心锁?”孟流景头一次见有人用同心锁锁门,不由诧异。
“我爹的小把戏,”裴清光从头上拔下一支细簪,轻轻一挑便开了锁,“这处宅子是娘的嫁妆,他们就是在这里成的亲,后来爹就把娘的衣冠冢建在了这后面的角院里。”
裴清光从桌上摸出一根落满灰尘的蜡烛,孟流景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小心翼翼点燃了蜡烛,眼前骤然明亮,屋内的布置便尽数落入二人眼中。
虽然这里已经落满了灰尘,边边角角还有蜘蛛网高高挂起,但仍能看出裴清光母亲不凡的家境。屋内的木制家具多多少少都镶嵌着玉石,床边悬挂的薄纱放在今日的京都也价格不菲,桌上那些成套的茶杯器具均是由上等翡翠所制,便是皇宫也难寻到这般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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