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去找常笙怯,有时是和她一同看戏,而大多时候,是看她唱戏。我本不喜爱这般乏味之戏,可有了她,仿佛多了些不同的色彩般。
“常笙怯,我为你带了桃花酥。”
常笙怯最后一语落下,我走到了后边,常笙怯旁边,从师姐为我缝的布包里拿出了一盒桃花酥。这与常日不同,这可是我自己做的。虽然味道或许是有些怪,但好歹费了我一番心血,我自然要让常笙怯尝尝我的手艺。
常笙怯笑着看我,轻声道:“净元,可是劳烦你为我准备糕点。”
我摇摇头,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块桃花酥,举在了她的眼前,四目相对,竟是有些紧张。我轻咳一声:“常笙怯,赏个脸,尝一尝?”
常笙怯细长的手指接过我手中的桃花酥,细细打量了许久。我结结巴巴的问她:“是,是不喜欢吗?”
“并未。”常笙怯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微动,将桃花酥送入了口中。
常笙怯吃东西一向很慢,约莫十几秒,她才道:“很好吃。”
我勾起了嘴角,放松了下来:“那要不要,再吃一块?”
常笙怯垂下了眼,再次抬眼时,柔情似水。我听见她说:“这一块,要净元喂我。”
细水长流的日子过得很快。如刹那般,便是一年。
常笙怯生辰那日,我与她去了金明池。
我想了很久要赠予她何物好,但最后,还是买了纸鸢。她曾告诉我,她幼时之愿是放纸鸢。而这个心愿,到如今都没有实现。
而事实证明,我着实是鲁莽行事。
华灯初上,我抱着纸鸢来到和常笙怯约定的地方,才发觉今日是元宵,上空满是孔明灯摇摇晃晃飞天的影子,哪里有我放纸鸢的地儿。
......再者,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在夜晚放纸鸢的人。
站在原地,我逐渐清醒过来。
“净元。”
听到常笙怯的声音,我有些窘迫,尴尬的笑挂在脸上,把纸鸢往身后藏:“......常笙怯,你来了。”
常笙怯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发问:“净元,你身后的,是何物?”
“是......是......”
我“是”了半天没是出个所以然,眼一闭心一横干脆道出实情:“我本想与你放纸鸢,因为你曾告诉我,你的心愿是放纸鸢......但是我忘了今日是元宵,也无人在晚上行此事......”
听我道完,常笙怯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很轻,我抿了抿唇,小声道:“常笙怯......”
常笙怯止了笑声,走上前,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无妨,既然放不了纸鸢,我们放孔明灯便是。”
我眼睛一亮,称赞好主意。
我们二人来到池边,周围都是放孔明灯,河灯的民众。买了孔明灯,我又顿住了。
我不会放孔明灯。
常笙怯似乎是猜中了我在想什么,她没有言语,只是冲着我笑笑,便垂下眸子,神情认真。
片刻后,一个方方正正的孔明灯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与她一同高举着孔明灯的一角,我道:“常笙怯,我瞧见他们都在许愿,你可是有什么心愿?”
常笙怯思索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我微微挑眉。灯火的印照下,她的脸有着微微的红晕。但灯光依旧刻画着她柔美的脸庞,让人移不开眼。
许是我看着她太久了些,常笙怯有些不自在,慢悠悠说:“希望......净元平安无事。”
我笑了一声,随后也转向了孔明灯。
“愿我心中所想之人,万事顺遂。”
“生辰快乐,常笙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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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皮赖脸地在姜辞离那里住了很久,快要忘了我是一个四处游历的侠客了。
于是在这一天,我决定重拾旧业。
常笙怯与我熟络了许多,常为我带她自己做的糕点、丝绸等等的各种东西,我也都欣然的接受。
她依旧是那万众瞩目的头牌戏子。我这性子急躁的人竟也能静下心来去看她唱戏。
我这一生的任务便是替那些江湖之人解决他们的恩怨情仇,拿钱办事,我一向都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快准狠。
有时,我也会带着那些银子去看一看景色,转悠转悠。不过只是一个人,属实是有些孤寂了。
靠在常笙怯肩上,我抿了一口她酿的玫瑰酒:“你今后与我一同游历,怎么样?”
常笙怯苦笑一声:“净元,我这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怎可能?”我蹙眉。
常笙怯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苦涩:“我无钱无势,只是在普通不过的百姓,离开了这戏楼,我又能去哪里?”
我被她的反问问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辩驳道:“可是有我。”
“没用的。柳净元,我不愿一直依靠你而生。这样的日子,便再好不过。”
我无言以对。
“我要走了。”沉闷许久,我还是道。
常笙怯愣了一下,咬唇看着我:“你要去何处?”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我摸摸鼻子:“都说了我是侠客,自然是要去惩恶的了!”
常笙怯又问我:“那你还会再来吗?”
事实上我是不想来的。京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玩意都有,我可不想沾染什么东西。
但是常笙怯在这里。
我故作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大概,会来吧。”
她没有再说话。
我打趣她:“怎么,舍不得我吗?”
常笙怯低头不在看我。我知道我定然是猜对了。
于是我趁热打铁,再次问道:“那你可要随我一起走?”
常笙怯还是摇头。
那天风很厉,她送我到了驿站。
“那我走了。”我看向她。
常笙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送给我。那是一个荷包,青色的荷包。
我笑了一声:“我哪里需要荷包呀?要是叫他们瞧见我一个杀人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还不得笑话死我?”
说归说,我还是接了过来。
常笙怯目送我出了城门。总算能离开这个地方了,我伸了伸胳膊,默默嘟囔,还是山水适合我。
还没等我思索之后的美好生活,又一封书信被飞奴送了过来。这鸽子是我的老熟人了,送完还要在我头上歇息一下。
我骂骂咧咧把它从我头上拍下去,拆开了信封。
【目标点:临国京城,戏楼】
我:“?”
“.......车夫,停一下。”我赔着笑下了马车,拉着脸再次走进了京城城门。
要杀不能早点说,都要走了才给我发过来!
我眯着眼把信封里夹着的定金拿出来,展开信纸瞧了瞧具体名字。这一瞧,可是把我吓到了。
【目标点:临国京城,戏楼头牌,常笙怯】
“常笙怯?”我哑然失声叫了出来。周围路过的行人都朝我这看,我才闭了嘴。
常笙怯这是惹什么人了?这单子是到我手里了,若是到了其他人那里,她该如何是我?
我咬着牙将信纸随意揉成团塞到渣斗里,皱眉拦了一辆马车去戏楼。按照这个时间,常笙怯应当还在唱戏。
肉疼的交了铜币进去,我找座位坐了下来,紧紧盯着周围。
常笙怯注意到了我,愣了一下后连忙接着唱了起来。
我无心欣赏,抱着胳膊看时间。过了半个时辰,常笙怯终于下了台。我将她拉了出去,神情严肃:“常笙怯,你被人通缉了知不知道?”
常笙怯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半信半疑的样子。
我先前从未告诉她我是做什么的。然而事到如今,我不说也要说了:“有人要我杀你,听明白没有?你惹了什么人吗?”
常笙怯撑着一旁的台子思考半晌,开口道:“前些天走在路上,有位公子撞到了我。她要我道歉,我没有道。”
我瞪着眼睛:“没有了?”
她颔首:“没有了。”
“他还真是小心眼。”我冷哼一声,撸袖子就要去找那人,被常笙怯拉住:“等一等.......”
“你若是去杀了他,你怎能保证他没有其他一起的人?”
她没有说完整,但是我懂她的意思。渐渐冷静下来后,我的手扶在腰间的剑上,这是师父亲手为我打磨的,这些年游走江湖,我一直带着。今日换了这身衣裳,褪去了我穿不惯的裙子。
“你必须要跟我走,我不想杀-你。”我没有犹豫地说道,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为你赎身,好不好?”
常笙怯望着轩榥外的日头。
她不想活命。我知道。
这样瞧了很久,常笙怯最终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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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她去了姜辞离的茶馆为那人写信。
姜辞离别过头看我:“你要怎么写?”
“怎么写?”我挑眉:“这还不简单?”
随后我沾了墨水,在信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已完成,把剩余的金子给我】
姜辞离:“.......”
常笙怯立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写的回信似乎有些困惑,但最后还是只字未道。
“好了。”我将信纸塞了进去,唤来飞奴塞到了它的爪子上。
“会不会有些太早了?”常笙怯说:“今早发来的,你现在就会完成了?”
我撇嘴:“我柳净元办事那个速度可是人尽皆知,怕这个作甚?”
这个时候,我平日里的江湖传闻可就起了作用。
姜辞离蹙着眉头:“净元,今后,还是莫要接这种悬赏令了.......”
我摆摆手打断她:“你放心吧师姐,我无事的!”
知道劝说不了我,姜辞离悠悠叹气,还是起身离去。
姜辞离终究还是并未上山去找师父。
夜晚,我与常笙怯上了船。既要躲避那些看不到的目光,我们就只能在夜间行走,也不能坐马车。
常笙怯问我:“你要带我去何处?”
“.......”张了张口,一时竟然是有些语塞。
我的身份是杀手,任务也很危险,常笙怯跟在我的身边,定然也是不安全的。
然而我不能将她独自一人留于京城。我不放心她。起码在我身边,我还能安心些。
我双手放在了脑袋后面,躺在了船上:“自然是带你去很多地方了。本侠客一直都是四海为家,虽然有些委屈你,但是总好比叫你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待着好。”
“更何况,”我顿了顿:“我有钱,可以带你住客栈。”
这趟夜船只有我与常笙怯二人。船夫是一位老人。我转身将手伸到了江面上,舀起了一捧江水:“好久没有来过奚江了。”
常笙怯有些窘迫的坐着,也不知她在窘迫些什么。
“睡一会吧。”我披着头发,落入船外:“还要很久。”
常笙怯似乎是在想该怎么睡觉。
我眼睛转了转,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这样,你躺在我的腿上,如何?”
月光流露水面,枯枝摇晃。不知哪里的叶子飘于江面,不起一点波澜。在这之前,我从未在夜晚行于江水。师兄吓唬我,总是说这夜晚危机四伏,什么东西都有。
现在想想,师兄的确不是在吓唬我。
不止是夜晚,白日里也有些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总是在想,若是我通灵,该有多好。我总是缠着师父教我与鬼-灵沟通,他总是拒绝我。而我是谁?我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于是师父被我问烦了,退了一步教我看命。
他说,若是你今后在江湖混不下去了,去给人看看命也是好的。
当时的我眉毛一挑,我怎么可能混不下去?
如今要是叫师父知道自己教了那么久的徒弟去当杀手,他老人家怕是要气过去了。
常笙怯终是卧在了我的腿上。她的长发披散在我身边,别着一朵花。那是我为她采的。
不过没一会儿,她又起来了。
我问:“做什么?”
“这是我头一回出了这京城。”常笙怯轻声道。
我大手一挥:“这有什么?以后跟了本侠客,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她靠在了我的肩头,我正想说话,便看见她闭上了眼睛。
我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吻了她的眼睛。
我已不奢求其他。
说实话,我并未想好该带她去哪里。我独身一人,自然是随意找个地方闲逛等待那些人给我传达任务。然而如今有了常笙怯,杀-人麻烦不说,我不可能去什么地方完成任务都要坐船坐马车这样麻烦。
这剑,二人站上去会不会断了?
我撑着下巴绞尽脑汁想办法,常笙怯平稳的呼吸声传于我的耳朵。
我低下头,看着她被月光照射的脸。
我见过很多地方的月亮。完成任务的途中,我从来不住客栈,向来都是随意找个屋顶看着月亮入睡。
我无法真正熟睡。干这一行,就要耳朵尖一点,眼睛亮一点。要是睡的跟死-了一样,那去见天老爷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常笙怯的手腕很细,戴着一个银镯子。
她的白衣裳铺在船面,布面看起来很是柔和。
长风万里,秋雨细腻。
道这江水悠悠,独倚小楼,故人可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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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了江北。
站在戏楼,屋檐跌雨,我冲着楼下的女子招手:“常笙怯,来世娶我!”
常笙怯仰头看着我:“你怎去了那里?”
她脸上的笑容尽数在我面前展现了出来。我挑眉一笑,没有说话。
她道:“为何不是你娶我?”
我不说话了。
闹够了,我从戏楼上下来。暂且没有任务,我便带着她四处闲游。江北常年大雨,气候寒冷。我为她买了一件寒衣。
“红色的,多喜庆啊!”我笑了笑:“喜不喜欢?”
常笙怯浅浅笑着,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看来是很喜欢了。
江北的庭楼很多。我随意带着她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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