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一整天都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个人挂号排队,取药。
他察不到饿,只觉得身体里有个巨大的黑洞,空虚得让人难受。
诚然,自己就算了,他不该再将贺远川也拖入到深渊与沼泽中去。
所以也不该说出“能不能见见你”这种话。
太贪心,并且危险。
可在觉察到危险的同时,像是突然惊醒,程澈才意识到自己那份填不满的空虚源于他剧烈地——想要在此刻见到这个人。
想要咬他的手,闻他身上的味道,感受他倾身子过来的阴影与温度。
想到骨头眼里都冒着酸,站不住。
那块插着牌子且暗无天日的地也妄图要窥得一点光。
他控制不住。
不大的雨点打下来,顺着头发滴落。程澈特别讨厌这种被雨水裹挟住——衣服紧贴在身体上的感觉,会让他喘不上气。
但今晚的他实在没力气,寒气随着雨水一并从布料的针脚缝隙里透进去,好在夹袄有一定的厚度,渗不到里面。
贺远川赶到天台时,看见的便是一个蜷缩着伏在墙角的影子。
他站在门那儿撑着腿喘了几口气,视线在那团人影上顿住,几大步走上前。
电梯有人,他来不及等,从楼梯一路跑上来。因为跑得太快,贺远川的声音有点紊乱,但唤得很轻:“……程澈?”
那道影子这才动了动,“嗯”了声。
声音又干又涩,刺得贺远川心里一疼。
“下雨了,怎么不知道躲?”
贺远川没问什么,拉链一拉便脱了自己的外套。
他匆匆看了眼这道湿漉漉的影子,没忍心看太久,很快便收回视线,凑上前用衣服包裹住男孩。
夜晚楼顶没有光源,只有几十米外隔壁建筑散落些光过来,昏暗无界。
程澈没动,下巴抵在膝盖上,沉默了一会,才特别小声地说:
“我躲着呢。”
男孩头顶上的有一小片伸出去的铁皮,顾头不顾腚,只能大概遮住个脑袋。
要是雨再斜上那么一点,连脑袋都顾不住。
贺远川无奈,他伸手够了下铁皮,轻轻柔柔地说:“这么一小片,能躲住什么呀?”
程澈现在看起来特别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还像只会把脑袋塞进沙地里的笨蛋鸵鸟。
带着温度的外套罩住了他,贺远川将衣服从前面拢紧,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雨势并不算大,也不够急,细细密密的。
贺远川并没有问程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问程澈左手那绷带以及浑身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他也跟着蹲在那,和程澈两个人都把脑袋塞到那片巴掌大的铁皮下,一起顾头不顾腚地做鸵鸟。
“头发湿透了,”贺远川捋程澈的头发,“冷不冷?”
程澈乖乖地任他弄,声音闷闷的:“还好。”
“好还抖。”贺远川捋完程澈的头发,看程澈身上披着的衣服大咧咧地敞着,便说:
“转过来点。”
程澈不吭声,抱着腿在地上挪挪挪,身子往贺远川那边转了点。
贺远川伸手替他把下面的拉链孔扣好。
程澈低头看,出现在视频电话里很多次的手,一只拽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捏着金属拉链头一路向上。
他里面还穿了件夹袄,灰不溜秋又脏兮兮的,贺远川怕他冷,没让他脱。
导致拉链不大好拉,鼓鼓囊囊的。
“抬下巴。”贺远川捏着拉链看他。
程澈就把下巴抬起来,那只手跟着拉链嗖地到了顶。
贺远川松开拉链,在他胸前轻拍了拍,附加一句表扬:“做得好。”
程澈没忍住,这才笑了一下,说:
“哄我呢?我就抬了个下巴,跟逗小孩似的。”
说完觉得自己这口嗓子可真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抽了三十年烟呢,或者是有小人在他喉咙里拉大风箱,咣哧咣哧的。
“啊。”贺远川也笑,应一声,说:“哄你呢。”
程澈终于抬眼看了下贺远川——这人身上没了外套,单穿着件白色的长袖,这一会功夫长袖已经有些湿了。
“你把衣服脱给我,你不冷吗?”程澈问。
贺远川的侧脸一半匿在夜色里,另一半被远处的光源映照着,柔和了轮廓,在昏暗的楼顶显得异常温柔。
他的五官本就冷冽,平日里没什么表情,显得很凶。又臭又凶但是好看——贴吧微博里都这么说。
程澈低着头想,这些人都说错了,其实一点都不凶,也不算很臭。
这不是看着还挺温柔的么。
贺远川摇头:“不啊。”
程澈又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贴上去就收不回来了。
四周昏暗,程澈不知道自己的那双桃花眸子在此刻要较平时更亮。
贺远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从衣摆下摸索到男孩冰凉的右手。
握住后他说:“我真的还好,你摸摸看,是不是比你的要热一些?”
确实热一些,程澈低头看了眼,没舍得松开。
那只带着暖意的手将他的右手攥得很紧,像是要将所有的温度都隔着皮肤传递给他。
“回去吗?”贺远川握了会,松开手问。
程澈心里有愧意,跟着就“嗯”了声,点头说:“回。”
下着雨的大晚上和耍小孩子脾气一样,给别人打电话说想见人家,并且这人二话不说撂了电话还真来了。
程澈想站起来,刚一用力又歪了回去。
“腿麻了?”贺远川手一扶,程澈才没磕到栏杆上。
程澈看了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他张了张嘴,因为觉得自己声音难听,说得又慢又小声:
“没麻,我就是……有点怕下雨,一淋雨就动不了……你可不可以拉我一下啊?”
-
最后他是被贺远川背下楼的。
本打算横着把他抱起来,但程澈浑身疼,贺远川一碰,他就忍不住“嘶”一声。
贺远川便很有耐心地换地方,用手轻轻试,挨个问他:“这儿呢?”
“嘶……”
“这里?”
“嗯……”
“疼么。”
程澈实在是不想再麻烦了,他怕贺远川再这么下去着凉,便说:“嗯……不疼。”
贺远川看他一眼,声音淡淡的:“眉毛皱着还说不疼。”
从哪给自己搞来这一身伤,贺远川各个地方都试了一遍,就没见程澈的眉头放下来过。
程澈不说话,贺远川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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