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当远处的云层翻滚出一缕金芒,将灰暗天空破开一条缝时,谢龄缓慢叹了口气。
这是一座山的山顶。烟岚缭绕,风中有幽香。谢龄身处的建筑极富古意,楼宇相接,飞檐出云,长廊回转间,更有奇石怪树相映。
它占地面积甚广,若说宅院,格局太小,该称呼为宫殿才对。谢龄花了两个小时才将这里转完,现在坐在某道门槛上,手搭着膝盖,腰背端正到僵直的程度,表情很是麻木。
他不该在这里。
他该坐在工作室的数位屏前,抓着头发咬着笔思考该怎么改设计图。
但想一想,这个“该”字用得并不准确。
今天早上的他极其不幸,醒来下床的刹那,心跳突然变得剧烈,呼吸也格外困难,胸口疼痛得仿佛撕裂,咚的摔倒在地。他是独居,这一摔就再没爬起来过,忍受那种痛苦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彻底坠入黑暗的深渊。
——这大概就是猝死。
昨晚他的睡眠不足三小时,而在此之前,他已经连续熬夜加班半个月。
果然搞设计死路一条吗?谢龄凝望天空许久,觉得照他这样搞,真是死路一条。
虽然他生平所愿就是世界不爆炸那么我爆炸,可现在真“炸”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好吧,难过不止一点点,难过很大。可事到如今,死都死了,也只能接受现实。
他稍微活动了下脑袋,思考起一个关键问题——这是哪里。他先前转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一个人,如果说死后要下地府,也该有鬼差来接引才对。
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眼下他穿着的是一身霁青色长衫,外罩一件有暗纹的纱衣,头上戴了根玉簪,腰封上挂着玉佩,整个人古香古色古里古气。
难不成死一回还自带换装效果?谢龄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嘀咕。
嘀咕之后谢龄做了一个深呼吸,手往膝盖上一撑、站起来。
既然在这建筑里找不出答案,他打算下山看看。
山道还算易行。走了一阵,风大了些,在他袖管里肆意晃荡;天光依然不甚明朗,道旁弥弥冷雾,草木上沾着露珠。按理说这天气应该凉飕飕的,但谢龄没有感到丝毫寒意。
四周还静,除了鸟叫和虫鸣,以及呼呼扯扯的风声,再听不见别的了。
不会吧,这山上就他一个人?谢龄四处看着,突然有点儿发怵。他步子慢下来,找了片开阔的地方,确定这里基本安全,把某块石头上的落叶扫掉,坐上去思考人生。
忽而间,有个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正正响在耳边,道:“雪声君,今年的弟子大会已然开始了,大抵再过一刻钟便能出结果,宗主让我来知会您一声。”
这个声音恭敬有礼,可紧跟着语气变得低了,透出满满的犹豫和无奈:“宗主还道,雪声君您这次不能再待在鹤峰上不露面了,您可是咱们宗的招牌,哪怕下去收半个徒弟也好啊。”
收半个徒弟?你当时在超市里买烤鸭吗?你好这家伙给我来半个。谢龄无语吐槽,不过这人话里的某些内容,也唤醒了他的某些记忆。
——鹤峰雪声君,不是他前段时间看的一本小说里的角色吗?那位雪声君和他同名同姓,也叫谢龄。
穿书?还穿到了同名同姓的角色身上?现在是在对我说话?谢龄脑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表情严肃起来,抬手托住下巴,循着记忆里雪声君的人设,试探性地、端着语气应了声:
“嗯。”
“您这是答应了?您答应就好,弟子这就去回禀宗主!”那声音给出回应,语气满是欣喜之情。
还真是和我说话!谢龄后背又僵直了,过了好一阵,等那声音都不再传来下文,估摸着联络中断,才松懈下来。
他神情复杂地叨叨道:“可能还真是穿书。”
这书的名字叫《人间道》,是篇男主修真升级文,他前阵子上班摸鱼看的,但由于领导分配工作又多又快,没看完。他还看得很潦草,大多剧情都忘了,不过因为“谢龄”这个角色和他同名同音,记忆要多一些。
“谢龄”是这篇文男主的师尊,清冷出尘的人设,在宗门中地位很高,是宗主的师叔。而地位高,除了辈分因素在,自然还由于自身实力强大。
想到这,谢龄拂了下衣袖,闭上眼睛——他想感受一下修仙者的强大。
他依照在各种小说里看过的描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尝试气沉丹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可除了山间的风,虫鸟啼鸣,和草木的清香,以及憋气憋得很累外,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可能是姿势不对。
呼——
谢龄深深换了口气,改变姿势,把手平举,五指微屈,想象是在聚气或者蓄积某种力量。
但拂过他掌心的,只有一片从树上落下来的细小叶子。
谢龄表情一下子垮了,没好气睁开眼睛。
“问题大发了。”他小声说,“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我怎么放技能啊?”
“还是说修仙都是骗人的,这依然是个唯物主义的世界,不过是年代久远了点,有各种各样的门派……”
“不,我不信,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吐着槽,谢龄甩袖起身,抬脚往山顶走。他估摸着那里是雪声君的住处,里面应该有书籍可以研究。可刚走出数步,又想起刚才答应了那个人要去弟子大会。
听那个人的说法,宗主希望他在弟子大会上收个徒弟。
收徒……
现在的他能教什么?谢龄扼腕,很后悔刚才应的是一声“嗯”。
弟子大会在一刻钟后开始。
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这点时间,他连这座山都走不下去,更别谈去弟子大会了!甚至于,他连这会开在哪都不知道。
谢龄举目四顾,茫然了。总不好慢腾腾徒步下山然后逮个人问吧。
谢龄又甩了下袖子。这衣袖是窄袖,不过外头的罩衫宽大,轻轻一甩,薄纱起落飘然。他眼神也跟着飘飘然然起起落落,落回地上的时候,做出决定,还是先回一趟山顶。
搞到技能说明最重要。
脚步继续,速度比方才快上不少。
天光逐渐变亮,将弥漫在山林间的薄雾照散。鸟叫得更欢,叽叽喳喳不停,把树枝踩歪摇乱。
这回谢龄无心赏景,但偏偏,有“景”来就他。
一道流光破空而来,直落到两丈外。
是个异常英俊的男人。把他往外挪一挪、往街上一放,能吸引无数目光的那种。男人抿着唇看着谢龄,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谢龄赶紧挂上一副符合自己人设的表情——其实也就是板起了脸。
来者的脸比他摆得更瘫,眼神幽深淡漠,黑发黑衣黑靴,除了腰封上的一块玉扣,再找不出其他颜色。他逆在风中,整个人站得笔直,像一把插在地上的剑。
如果说谢龄是清冷,那他则是冰冷。
谢龄猜这人境界一定很高,有点儿发怵,不过和男人对视的目光没有闪烁,只是手指悄悄动了两下。
他禀着说多错多的原则闭口不言,在心头默数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第十秒的时候,对方终于说话了,嗓音冷冽,像晃在酒杯里的冰。
他说:“师弟,我听说你刚才答应了宗主,这次会收徒。”
原来是师兄啊,感谢您自带解说。
谢龄将手负到身后,也操起一副冷冷淡淡的口吻应答:“嗯。”
虽然只是一个字,但多多少少藏着试探。谢龄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位师兄的神情,而师兄只是蹙了下眉,说:“你喜静,多个徒弟,难免会吵。”
谢龄:“……”
谢龄心中的紧张感减少,但师兄的应对难度增加了。他设想了几种回答,都觉得极有可能惹来对面人的深问,目光不自觉敛低。
他的视野也低了,边缘虚化,却正好瞧见一只鸽子踩着轻快的脚步路过。
这山上有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但除他之外再无半个人。谢龄想起语文老师教过一种手法,叫以动衬静,于是他灵机一动,道:“却也太静。”
这话也让师兄静了。
山间又只余鸟叫和风声,仿佛审判来临前的祥和安宁。谢龄感到些许窒息。他又数起时间,约莫过了半分钟,师兄应了声:“好。”
谢龄无声松了一口气。
“那便走吧。”师兄又道。言罢上前一步、将谢龄手臂一带,脚下踏出一把飞剑,化光离开此间。
动作太快,谢龄根本不及反应,乍然便腾至高空,方才待的山上一草一木都变得渺小不可及,流云在身旁两侧分散,拂面过的风凛冽。好在他是个老出差人了,人生二十几年里全国各地到处飞,对此并不惊讶。
但害怕还是有几分,毕竟以前都是坐在全封闭的机舱里。
他努力把这种情绪收敛镇压下去,瞟了眼师兄,寻思着这人态度,捎他不过顺手为之,也用不着说谢,便低下头看起风景……不,俯瞰起宗门来。
宗门的名字和谢龄穿的这本书相同,都叫人间道,位于什么山上,他说不出来,但见底下峰峦起伏,莽绿连绵,辽阔巍峨。
河流如同白练,在山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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