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最不讲道理的,日后会记得什么,永远是一个谜。
一些当时以为重要的事,隔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而一些无意间捕捉到的细节,却恒常在脑海徘徊,永无休止。
回忆过最北端的城市,孟雪明自然而然地想起,十五岁的夏天,他们一起去了南端的海岛。
两人的阳台相邻,都能眺望远处的海景。
入夜后,海面波纹粼粼,明暗交杂,孟雪明一边读小说,一边喝椰子水。
“程少昀!”孟雪明双手搭在栏杆上,头侧向左边,喊他的名字。
程少昀走到阳台,正手拿毛巾擦头发,转头看她,挑眉。
他此时已有一米八三,刚洗漱完,眼睫带了点水意,在夜色中有种与平日不同的,奇异的秀朗。
孟雪明是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他不再是一个孩子。
“你终于洗完澡啦?怎么那么久。”孟雪明没话找话说。
“孟雪明,我洗澡,你计时?”程少昀眼含笑意。
“没有,怎么可能!”孟雪明狂摆手,转移话题,“我觉得海岛好好啊。”
“嗯?”
“海岛的夜风好像是椰子味道的......”
晚风吹起孟雪明的长发,隔着一道墙,程少昀握住一束,另一束自动在他手指上绕了一圈。
“是椰子味的,对吧?”孟雪明笑眯眯地说。
那天晚上很平常。
星星不够亮,海边没有放烟花,连随手拿的小说都平铺直叙,不够惊险刺激。
他们刚刚要开始长大,未来还只是一个遥远的名词,朦朦胧胧,带有梦幻的色彩。
孟雪明始终记得这个夜晚,她颠三倒四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
程少昀却始终听得很认真,就像过去和未来的很多年一样,是世界上听她说话最专注、把她的话记得最牢的人。
举报李墉有关的事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她的大脑实在蛮不讲理,每件事都暂停在有程少昀的画面。
手机忽然振动。
孟雪明接起语音电话,确认了一下语音通话的来电方,真的是江原,她更加困惑。
“Hi,新邻居,你在家吗?”
“我在家。”
“帮我,不,能帮程少昀和我一个忙吗?他电脑有一份文件,我们现在需要用,你能把文件发过来吗?”
“可以。”
“感谢感谢,已经远程开门了,用书房那台电脑就行。”江原马上说。
孟雪明打开601的房门,这是她第一次在程少昀不在家时进入601,有些不自在,却又有隐隐的兴奋。
我不会真的是个变态吧。孟雪明一边想,一边往书房走。
“哪个文件呢?”
“你找下有没有一个RCT的文件夹,里面有一个全英文的文件名,就是那个。”
“找到了。”
“好,你登入程少昀的办公软件,传给我吧。”
孟雪明点击电脑上蓝色的图标,很快便自动登入了,发给江原的账号后,她正要将电脑关机,显示屏右下角突然亮起一则通知,提醒有新邮件。
通知省略了邮件正文,只显示了发件人邮箱和邮件主题,孟雪明没太在意地扫了一眼,将电脑关机。
等等,不对,那封新邮件,发件人邮箱后缀的@和edu中间的英文,好像跟C大的全称一模一样。
程少昀和C大的什么人,有往来?
孟雪明蹙起眉,她心中闪过重新开机查看邮件的念头,但很快便打消了。
这是程少昀的隐私,或许还涉及到谐振的商业机密。
她不能......再错一次。
江原那头响起鼠标点击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收到了,太好了能打开!雪明,真的太感谢你了,你想想要什么谢礼?千万别跟程少昀客气。”
“唔,那......我能不能用书房的按摩椅?”孟雪明看向程少昀书房临窗的按摩椅。
“那个应该不行,我有一次想用,他说免谈......啊,你们谈完了?怎么出来了,你抢我手机干什......”
“你用吧。”手机里响起程少昀的声音。
“喔,好,谢谢。”
江原在电话外震惊地说程少昀你什么时候这么双重标准,抢过手机再次跟孟雪明说了几句感谢下次请她吃饭,通话结束。
孟雪明在A国读研时,在一家管理咨询公司实习,压力很大,经常加班到凌晨,不加班的时候睡眠质量也很差。那段实习唯一的优点就是公司的放松室有按摩椅,只要不特别忙,她中午会去按摩二十分钟,这样晚上的睡眠质量就会显著提高。
程少昀书房的按摩椅是她这么多年以来体验过最舒服的一种,她定时半小时,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去。
她竟然不知不觉睡了三个小时。
孟雪明赧颜,却还是舍不得起来,即使没有按摩功能,这张椅子的舒适度也无可比拟,她实在愿意睡到天昏地暗。
如果她和程少昀还是四年前的关系,她大可以每天都来按摩椅上赖着不走,还要驱使程少昀去切点水果,在按摩椅前方安上投影仪......
孟雪明睁眼,按摩椅前方还真的有投影仪,她在椅子的收纳袋里找到了投影仪遥控器。
怎么遥控器还要贴上贴纸写用途?程少昀什么时候这么健忘的。孟雪明腹诽。
孟雪明把按摩椅原本覆盖的防尘罩套上,往书房外走,眼前闪过书柜第三层的一幅花花绿绿的画。
孟雪明折返回去看,这幅画很像以前在公园摆摊的涂色画。
草坪、大树、蓝色的猫,她小时候似乎也画过类似内容的画,那一次好像没有跟程少昀一起去,只有她和妈妈。
她不能确定书柜里的画是否是她送给程少昀的那幅。
程少昀房子里东西很少,大部分都是生活必需品,没有什么装饰物,正因如此,那幅涂色画的存在显得很微妙。
意识到自己又泛起莫名的遐想,孟雪明移开了目光,却发现沙画旁边有一本封面印着多国文字的小册子。
孟雪明隔着玻璃,盯着那本小册子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拉开玻璃,取出小册子。
《喜悦哀歌:女性移工创作集》
孟雪明只翻了一页,就将册子放回了书柜。
她大概是全世界对这本册子最熟的人,它的诞生极为偶然。
读博第二年,研究项目收到巨额资助后不久,访谈对象黛思告诉孟雪明,她很喜欢自己写歌词,还有位同在B国打工的好友根据她写的歌词,创作过短篇小说。
孟雪明希望制作一本女性移工创作集的想法始于那时。
后来,孟雪明和访谈对象们坐在草坪上,围得很紧密,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出了“喜悦哀歌”。
大家觉得哀歌并不单是哀伤,更多意味着哀而歌——哪怕哀伤,仍能歌唱,因而总有欢喜愉悦。
B国东南亚移工协会的志愿者把她们的母语翻译成英文,孟雪明把英文翻译成中文,最终印在册子的诗歌或散文小说都有中英两个译本。
册子总共印了200册,一些留在协会图书馆,一些邮寄给捐赠过移工协会的人或团体,孟雪明手中所剩不多,赠阅名单的第一顺位是项目资助方。
项目的资助方一直匿名、没有地址,她发邮件问资助方,资助方回复已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