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至汴京的水路上,夜雾如墨。
景炎趴在船舱底层的夹板中,耳边是刀剑碰撞的锐响与士卒濒死的惨叫。
血从他肋下的伤口汩汩涌出,浸透了怀中紧抱的油布包裹。那里面,是永丰仓掌事画押的口供,以及从仓中起获的军械清单抄本——足以证明漕运军械被劫案与宁王府有关的铁证。
“大人……定要送到……”掌事临死前呕着血抓住他手腕的画面,与此刻舱外甲板上激烈的厮杀声重叠在一起。
景炎咬紧牙关,将油布包塞进肋下伤口旁的衣襟内层,用绷带死死缠紧。血腥味能掩盖油布的气味,这是唯一能保住证据的法子。
顾长衡查毕临清之案后,将队伍分作两路,亲卫景炎押送犯人走水路,而他亲走陆路,本是为掩人耳目。却不想,对方像是早有预料般劫杀水路。来人训练有素,出手狠辣,绝非寻常水匪。
“找到没有?”舱外传来压低的喝问。
“没有!那姓景的皇城司狗贼跳了河!”
“活要见人,死要尸!下游搜!”
景炎屏住呼吸,在弥漫着血腥与河水腥气的黑暗中等了仿佛一辈子,直到舱外再无动静,才用尽最后力气撬开一块松动的船板,悄无声息滑入冰冷的河水中。
七日后,汴京,英国公府。
顾长衡下朝归来,刚踏入府门,便见三宝面色铁青地迎上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顾长衡眸色骤然一冷,脚下不停,径直朝外书房走去:“人呢?”
“在暗室,伤得很重,但……东西保住了。”三宝声音嘶哑。
书房暗室,景炎躺在榻上,面如白纸,肋下裹着厚厚的纱布,仍渗着暗红。见到顾长衡,他挣扎欲起,被顾长衡按住。
“大人……属下无能……”景炎气息微弱,却急切地从怀中摸出那染血的油布包,双手奉上,“东西在此……水路弟兄……全折了……”
顾长衡接过那尚带体温的包裹,指尖触及那黏腻的血污,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他展开油布,快速浏览那染血的口供,又翻找了片刻,眉心蹙紧沉声问道:“军械清单呢?”
“军械清单?”景炎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油布道:“属下明明将其与口供一并包裹在这油布之中!……为何?为何不见了?”
顾长衡霎时眸中寒意凛冽如冰。
单凭这口供,根本无法咬死宁王与漕运军械被劫案的联系,此行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长衡冷声道:“你再想想,可是遗漏何处?”
景炎面带痛苦,整张脸皱成一团,努力回想,但终究于事无补:“属下重伤……只记得落水前将两物包裹在油布中,而后跳水逃命,一路未曾停歇赶回京中。”
顾长衡眼里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狐疑,旋即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黑衣蒙面,水性极佳,招式…似是军中路子,但刻意掩饰过。”景炎喘息道,“他们不要财物,只要人…和这些纸。”
“知道了。”顾长衡将口供仔细收好,声音沉静得可怕,“你做得很好。好好养伤,后面的事,有我。”
他转身走出暗室,对候在外间的三宝道:“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景炎若有三长两短,提头来见。”
“是!”
顾长衡走到书案后坐下,就着窗外渐暗的天光,再次细看那叠口供。永丰仓掌事供认,是受宁王府一名姓赵的管事指使,勾结漕运内部人员,策划了军械被劫案,目的在于囤积军械,其中不乏有前任户部郎中的赵文正的协助。
顾长衡靠向椅背,闭上眼。
而今赵文正下狱,罪名难逃。而宁王赵珩,陛下的三弟,素以礼贤下士、儒雅淡泊著称,在朝中声望颇隆。若没有确凿无疑、铁板钉钉的证据,单凭一个已死仓官的口供,根本动不了他分毫,反而会打草惊蛇。
次日,紫宸殿。
顾长衡一身绯色官袍,手捧证物,立于御前,将漕运军械被劫案的来龙去脉,条分缕析,从容奏禀。染血的口供经由内侍,呈至御案。
景章帝看着那斑驳的血迹,面色沉凝。
殿内以周崇明为首的几名御史面色变幻,而宁王则安然立于亲王班列,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与关切。
“陛下。”顾长衡奏毕,撩袍跪下,声音朗朗,“证据确凿,漕运军械被劫一案乃永丰仓掌事勾结户部郎中赵文正所为,然主犯已在押解途中为人所灭口,线索至此中断。臣恳请陛下,下旨处死赵文正,以儆效尤,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他没有提宁王半个字。而宁王赵珩像是对眼前之事早有预料般,他面色沉静,甚至出列同顾长衡一并劝诫道:“臣附议,漕运贪腐已深,臣恳请陛下严惩赵文正,肃清漕运!”
景章帝深深看了顾长衡一眼,那目光似能洞察一切。半晌,缓缓开口:“准奏。漕运军械被劫及永丰仓亏空案,交由皇城司继续侦办,一应涉案人员,严惩不贷。顾卿此行辛苦,查案有功,赐金百两,绢五十匹。”
“臣,谢陛下隆恩。”顾长衡叩首。
退朝的官员们如潮水般从紫宸殿涌出,在丹墀下分流成数股。顾长衡一身绯袍立于高阶之上,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并肩而出的宁王赵珩和新任户部郎中谢砚书身上。
迎面相遇,宁王停下脚步,朝顾长衡谦和笑道:“顾副使此番辛苦,为民除害,为朝堂涤荡污浊,本王钦佩。”
顾长衡拱手,神色平淡:“殿下过誉,分内之事。”
宁王笑了笑,目光似有深意:“只是可惜,主犯伏诛,这幕后是否还有黑手,却不得而知了。顾副使还要多费心啊。”
“殿下放心,”顾长衡抬眼,目光与宁王相接,平静无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现形的,迟早会现形。”
宁王笑意微淡,点了点头,负手离去。
倒是留下谢砚书未离,顾长衡目光触及,微微一顿,似笑非笑道:“谢大人此番右迁,正值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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