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鹤就在人群里。
他亲眼看到一支箭穿透了王青海的胸膛,在王青海死透的那一刻,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齐齐打了个激灵,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明,回忆之前针对他们沈大人的种种,不由产生愧疚。
沈大人不该遭到如此对待。
她亲自开垦荒地,救他于漆黑的山洞,如今独自一人死守清河,为的也是他们这些曾经谩骂过他的恶人。
城门下是她死守的身影,悲壮又孤单,但也惊心动魄,在她砍掉敌军副将的头颅时也有人开始为她叫好。
她确实如她所说那样,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让燕京铁骑踏进清河半步。
可他在干什么呢?
张秋鹤看着这里所有的人,全都缩在角落里,静静看着沈梨初被刀剑刺伤,又纵马冲进人群,取敌首级。
“各位。”张秋鹤站了起来,他拾起死在旁边敌军的武器,“沈大人如今还在奋战,我们岂可躲在这里?清河县是大家的清河县,不是沈大人一个的清河县啊!想当英雄的,且随我助沈大人一臂之力!”
他没有等其他人的回答,猛地冲向了沈梨初。
反正他孤身一人,若死前能成个互国互家的英雄,倒也死得值了!
【倒计时:六分钟。】
沈梨初被挑下了马。
士兵骑马肆意从她身上踏过,她感觉不到疼,但能看到胸腔已经被踩得塌陷,嘴中的鲜血不断地涌出,时不时还会堵在喉咙口,若非马匹踩踏,让她能借力吐出淤血,恐怕自己也会因窒息而死。
她强撑着身体,扶着剑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们不太行啊,这么多人杀不死我一个。”
射出来的箭将她穿成了刺猬,她毫不在意,一口气拽出,向敌军射去又是几具尸体。
原来杀人也会麻木。
刚开始还会有干呕的感觉,鲜血太过腥臭,剑划过肉时的感觉也让人觉得不适,可杀多了又逐渐麻木,变得没有感觉。
就好像只是在切一块会动的肉,甚至习惯了那种腥臭之后,还会想要更多,自己也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在慢慢变得凶戾。
【倒计时:三分钟。】
沈梨初砍断了敌军将领的马,一把把他掀翻在地,直接跨坐在他身上,拳拳砸在他的心口,狰狞的表情让那将领生出畏惧之意,猩红的双眼全是无法泄愤的怒火,可她的语气却平淡无比:“死吧。”
在他的惊恐中,长剑刺穿他的心脏。
【倒计时:两分钟。】
沈梨初已经累了。
纵然不知道疼痛,可没有经过锻炼的身体在高强度的运动之下显得实在乏力。
她彻底倒在地上。
身体已经不知道被敌人凌虐成了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自己的四肢已经抬不起来,一只眼睛被血糊住,看不清现下的状况。
“大人!我来帮你!”
这个声音,她听过。
是张秋鹤。
模糊的双眼看不清来人的状况,但本能的反应将张秋鹤护在自己身后。
“你来干什么!”怒吼的声音响彻战场,铁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赶紧走!刀剑无眼,我自身难保,不能保证你能活着。”
张秋鹤起了哭腔:“大人,清河是大家的清河,不能让你一个人死守。”
她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声音。
之前骂过她“不要脸”,如今却又说着“沈大人,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沈梨初躺在地上,费力用地上的擦干净了眼睛,她看到百姓们在她面前筑起了一道人墙。
他们拿着武器,明明已经害怕到腿直打哆嗦,也还是向前冲着,用武器杀了人他们也不害怕,甚至越杀越兴奋。
张秋鹤正在奋力杀敌,突然看见到有敌人想要对沈梨初动手。
“大人!”
他的一声吼叫,引来无数人的视线。
沈梨初看到明晃晃的剑欲要刺向她的头颅,也看到那些清河的百姓惊恐地朝她赶来。
莫名的,眼睛有些酸胀。
冰凉的身体,唯有眼睛是热的,就是鹅毛的大雪也吞噬不掉这仅存温热,甚至还有要反噬的意味。
沈梨初含笑闭上双眼,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倒计时:零。】
永和二四七年腊月三十一,裴熠率精兵百人协同清河县六百九十二名百姓,击退燕京铁骑五千人。
这一天的大雪,是清河县五年里最大的一次。
它静静地下着。
吞噬天地之间所有声音,吞噬残破的楼宇,吞噬青黑的石板路。不多时,连之前凌乱的马蹄印与脚印也一同吞噬掉,形成了厚重的新的积雪。
混乱的战场没过多久就被新雪覆盖,似从未发生,可又牢牢记在每个人心中。
至此以后的清河县志,都会为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添上浓墨重彩——王青海为护清河战死,沈奕川为救百姓,孤身一人抵挡敌军,全县百姓一同上战场,拼死救下这残破不堪的县城。
他们不曾放弃这座城。
没人放弃这座城。
*
沈梨初再醒来时,是一个阳光明媚又十分平静且普通的一天。
起身时还能听见院子里传来嬉笑的声音——是裴熠在逗沈奕舟。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十九岁的年纪已经能看见白发,这是失去生命后的代价。
“哥哥醒了!”
沈奕舟最先发现走出来的沈梨初,院内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纷纷都看向了房门口。
沈梨初就站在那里,穿着素白的寝衣,披了件单薄的月白色长袍。许是睡得久了,眼下有些青黑,脸也消瘦了不少,可这样子,总是比一个半月之前满身是重伤的样子好许多。
“好久不见。”许久没有开口,声音总还是有些沙哑,“春天了啊。”
万物复苏,是新的开始。
盛望和卫安还是没能忍住,转了身偷偷抹着眼泪,裴熠兴奋地走到她面前,勾住沈梨初的肩膀,用拳头砸了砸她的胳膊:“你小子睡了这么久,终于肯醒来了,差点都以为你……哎,醒来了就好。”
“哥哥,我好想你。”
沈奕舟也长高了,抱起来的时候都有些费劲,“哥哥,你想舟舟吗?”
“当然想了。”
而沈云瑾,是最平静的。
他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难过,只是在沈梨初出来的那一刻一直很平静地看着她,幽暗的双眸明明什么也没有,可沈梨初莫名就是觉得那团乌黑里,是翻云覆雨、跌宕起伏,总之不是很平静的复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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