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南疆祭司”四字时,苏澄跃的动作便僵住,而玄机接下来的话又将她心中隐隐绰绰的疑惑肯定下来。
又听玄机道:“南疆祭司借陆家那位公子的身份潜入王都我也是知道的,隐庐一向不管这些闲事,但昨夜之事,与前几日大豫同北漠的事……叫我不能不在意。”
她抬眸盯着苏澄跃正色道:“若是大豫联合北漠、南疆,这中原大地上可还有我们的立身之处?”
苏澄跃沉默不语,面上的轻快之色也尽数消散。
玄机见此,稍稍收敛自己的急切,只关切道:“我向你提这件事,也是知道你近来住在陆宅,不知你与那位祭司是否打过照面,只希望你多加注意,毕竟非我族类,他来此又本有所求,焉知其非中山狼乎?”
苏澄跃笑着点头,道:“我又不是傻子,没有那么容易被骗,你且宽心。”
玄机瞧她笑意勉强,唇瓣翕动,终于还是咽下自己的话,转而道:“如此便好。”
这次回陆家倒没有蛊虫相迎,苏澄跃拎着两包药材,脚步微顿,向着安置千面仙的小院子走去。
还未近前,苏澄跃便听见里边有窃窃私语之声,她自敞开的大门瞧见有三五人围坐一处,一人书写,其余人正小声议论着。
陆承远在一旁闭眼小憩,眉间蹙起,瞧着心绪不佳。
苏澄跃还未进屋,他已睁眼望过来,那些烦闷的表情尽消,转而换上融融笑意,道:“可有所获?”
他总是这样,好似有未卜先知、洞察一切的本领,也不用细问苏澄跃出去做什么,回来只问结果就是。
苏澄跃稍稍挪开视线,又扬起笑,道:“自然收获颇丰,我需要的东西都到手了。”
陆承远再度歇声,很有分寸的不曾多问。
苏澄跃也静下来,偏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透过屏风看向里间静卧的千面仙,向内走去。
“怎么样?可曾商讨出章程来?”苏澄跃瞧了眼千面仙已经差到极点、不会有分毫变化的面色,侧身询问道。
“吵嚷了一个下午,对此各有各的说法,但也有了大致的方向,待你炮制好药材,这边解蛊的法子估计也商议妥当了。”陆承远话音刚落,便发现苏澄跃正看向自己,好奇问道:“怎么?”
“没事。”苏澄跃撇开眼,手指摩挲着结结实实包好药材的桑皮纸,道:“我准备了两副药,一副吊命,一副驱寒,因事出突然,只搜罗来一份量的药材。”
千面仙生息具歇,苏澄跃根本探不出什么脉象,只能依据她身上的伤处、在洞中看到的寒潭,猜测千面仙濒死的缘故来筹备救命药材。
她准备的两副药中,一副名为天元玉露散,所需药引珍贵,用者便是半只脚踏进阎罗殿,也能将人硬拉回来,只是它只能拉回来,后边是生是死就不管用,且药性刚猛,贸然重服恐有损性命。
另一副犀黄附子丹则是护心舒寒所用。
“我暂且借你药房一用,炮制药物去。”苏澄跃向玄机讨要药材,还特意嘱咐要了炮制好的,只可惜药引珍贵,只有一两生药,若是按照方子里的炮制方法,数次炒、炜、炙将药性尽数激发出来,恐怕得要一年半载,苏澄跃便想着制一轮,改变药性即可,只求它能解燃眉之急。
她进到陆家的私人药房中便忘了时间,直到叩门声响起,苏澄跃才在抬头间发现天色已暗。
陆宅里的这处药房恐怕是陆承远为了方便他赴王都寻药特意设置的,不知道是由什么用处的房间改造而来,里边很是暗沉,是以苏澄跃进来时便点上了灯,外边天色暗沉也丝毫不影响她炮制药材。
正在将药引包裹好置于文火上炜制的苏澄跃隔着帘子偏头瞧了眼敲门人,又立刻看着火候。
药房的门本也没关,陆承远叩门只是提醒她自己的到来。
隔着一层轻薄的门帘隐约可见苏澄跃眉眼间的专注。
陆承远想,自己大概是大错特错了。
苏澄跃分明是嘴上说着“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面对在乎之人时会不顾一切相救的人。
可就是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够得上“在乎之人”这四个字。
他静立一旁片刻,见包裹着药引的草纸变得焦黑,苏澄跃便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草纸,将其中的药引倾倒出来。
陆承远瞧着这只有半截的药引通体火红,形似灵芝。
苏澄跃又将药引细细切片,铺到竹簸箕中,抱着满月般的簸箕走了出去——看起来这是最后一个“晒”的步骤。
见她将簸箕安置在院中的架子上,一转身发现陆承远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陆承远见她终于收拾妥当,才开这个口。
苏澄跃垂眸,忽然抬头看一眼天色,道:“我还是守在这里吧,夜半若是降雨就不好了。”
“无妨,晚间药房有人看守。”陆承远道,一副铁了心要把苏澄跃撵回去睡觉的模样。
可闻言苏澄跃既未相视一笑,也不曾露出恼意,反蹙起眉头,坚持道:“我还是一块在这看着些吧。”
就差把“不放心”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显然苏澄跃有些反常,不过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她的反常看起来也不突兀。
可陆承远却近乎直觉地认为其中另有蹊跷。
“怎么了?自你回来后便总是神思不属,有什么心事吗?”陆承远径直开口询问道。
和陆承远相处起来很舒心,这些日子也对他颇为信任,只是从玄机口中所闻事关重大,苏澄跃不敢轻易交托。
于是她摇摇头,道:“无事,我只是紧张。”
问不出个所以然,陆承远识趣的闭嘴,他沉静片刻,便道:“那我与你一同守在这里,晚上也好说说话解闷。”
这回轮到苏澄跃说不出话来了。
她坐在台阶上,一手握拳抵着下颌,眼神虚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在她面前晃悠,苏澄跃抬眼望去,只见陆承远不知何时搬了两个马扎过来,一个放到苏澄跃面前,一个自己坐下。
“地上凉,坐这里。”他道。
苏澄跃也不客气,屁股挪了地方,不过坐的时候将马扎拉过来些,距离陆承远两臂左右远。
他俩谁也没开口,就在这微凉的秋夜里安静地坐着,但两个人显然各有心思。
“药房后边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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