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前叶默了一下，道：“师尊，还是叫师弟晨钟吧。”
楚千霜微微愣怔，好像她不说“晨钟”，他都忘了徒弟的转世也有自己的名字。
蔺锐意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阿衡是……闻师叔吗？找回来了？怪不得师父不用我找了，原来是找回来了！恭喜恭喜！”
赵前叶睨他一眼，面色不变。
“还没找回来，不过他也是你师叔，别对他说一些奇怪的话。”
“我能说什么奇怪的话呀师父，既然找回来的人不是闻师叔，那就是师公老来得徒，也得恭喜恭喜！”
他拱手在楚千霜跟前晃来晃去，将不苟言笑的人逗得勾了嘴角。
赵前叶思索教导蔺锐意与嵇晨钟参加鸿蒙仙会的事。
这种抛头露面的比试，过去是师兄一直在参加。她听到最多的消息是师兄又得了什么魁首，赢了多少灵石，有多少修士吹捧他，要与他结交。
因为一直看着师兄，她对流程颇为了解。师尊让她来教嵇晨钟，算是活用人才，也是对嵇晨钟夺取鸿蒙仙会首位的期望。
“锐意。”
“师父！”
“回去休息，明日带你嵇师叔去山下小筑找我。”
“……哦，好嘞。”
楚千霜蹙眉：“怎么还要去山下？是师门里有人嘴碎，还是谁给你气受？”
赵前叶言简意赅：“我在山下有事。”
虽说御剑来回不费多少时间，但为了避免滋生什么事端，耽误了流光石的采集，她打算原地不动，让他们年轻人奔波求学。
毕竟她是教学之人，人想学东西吃点苦是应该的。
楚千霜叮嘱她按时吃药，为了身体着想，打坐调息不可耽搁。
她低着头恭敬应答，将人望走。
已显苍老之态的人背影隐入山林。
山下小筑是在幻星崖山脚不远的一处小屋。
十四岁生日时，闻衡送给她的礼物。
两间卧室挨着，其余三个面搭了木棚，安置一些厨具、柴火。当年她被师兄蒙着眼睛，一步步下山走到这个地方。
幻星崖陡峭，高耸入云。下山之路迢迢，但赵前叶不觉得远，正是因为难走，所以师兄与她离得很近，蒙着她眼睛的手掌宽大，遮住她整张脸。
他在身后叽叽喳喳，说她一定会喜欢他送的礼物。他送的绝对比姜扶生给的那颗丹药有用多了。师妹有他在身边，才不会遇到致命伤呢，有什么危险早被他几剑解决了。送他家前叶丹药不如送珍珠，还能用在打扮上。
师兄真的很吵，没人对话，他一个人也能说个不停。
赵前叶有意慢下步子，靠得与他更近些。
出发前，她在耳后涂了香膏，是茶花的味道。淡香催发，她察觉到师兄的话少了一些，脚步飘忽了一些。
一定要从下山起就捂眼睛吗？
师兄有没有发现，他无意中也想和她拉近距离，更近，最近呢？
先不要戳破他，还不是时候。
“……到了。”
他的手从赵前叶脸上移开。
她则脚步虚晃一下，倒在闻衡身上。
“师妹！你……”
赵前叶抬头，形状好看的眼睛里仿佛起了一层晨雾。
“师兄走的太快了。”
闻衡呆呆盯着她的眼眸，漆黑的眼珠透着一抹亮褐色。
半晌，他抬起指头点了一下她的睫毛。赵前叶的眼睛随之一眨，像画卷铺展，师兄在她头上露出笑脸。
“对不起，师兄的错。你也是，下次不舒服要及时说啊。”
无视默默脸红的师妹，他颇为骄傲地抱起手臂：“我家前叶真是越长越俊俏了，以后多陪师兄在外边走走，让他们都看看，是谁的师妹长这么美，是谁的师妹又温柔又可爱！”
赵前叶牵他剑穗，跟在他身边柔声说：“是师兄家的，是师兄家的师妹。”
闻衡爽朗笑了一阵。
他挑她额发，桃花般的眸子一本正经注视她：“看看，喜欢吗？”
她盯着师兄：“喜欢。”
师兄却不满：“你看都不看就喜欢？真敷衍。姜扶生送你素骨丹的时候你都那——么惊喜了！你跟他笑不跟师兄笑？”
赵前叶笑盈盈看他。
然后看他的礼物——山间小筑。
将夜，星子布在黑布之上，暗淡的月华依稀照出院落的轮廓。
赵前叶捂着嘴咳了一阵，挥手点燃灯火。
【师兄为什么送我房子啊？】
【因为够大，够气派！】
【每一块木头都是师兄拼上去的吗？】
【当然！一块一块拼的！还给你留了个小蜂窝，喜不喜欢？】
【师兄你被蛰了。】
【啊啊！我说怎么后脖子痛！完了！】
【呼，治好了。】
【嘻。】
【师兄嘻什么？】
【有师妹真好。师妹，我在这里留了我的房间，以后师兄跟你一起住好不好？师兄离开你活不了了。】
【好啊。】
【这是师兄给你做饭的地方。】
木棚败落，灶台开裂。
【这里我们晚上看星星用。】
旧人不再，星空依旧。
【我们早上在这练剑。】
破晓已碎，只剩一把素微。
【晚上在那睡觉。】
满室灰尘。
【我们头对着头，晚上睡不着你就咚咚咚。】
【咚咚咚。】
【师兄听到就过来给你讲故事。】
【师兄的脚步声是嗒嗒嗒。】
【嗒嗒嗒。】
赵前叶伸手，在掌心吹去风诀。柔风将屋子里的灰尘带走，余下化作人形，在院子里对一些陈旧的器物修缮。
她躺到床上，抓着师兄一针一线缝出的被子在眼前看。
他的针线活不好，针脚粗粗细细。当时死不承认这被子是他做的，但是谁看不出呢。她稍微夸了一句，他就将头转到一边得意，觉得自己在什么行业都是天才。
被子落在身上。
万般不舍，最后还是施了清洁术。
百年了。
百年间，她不敢踏进这个地方。找不到师兄的时候，她来这里哭。起先是一个人，后来徒弟循着踪迹找来这里，默默陪她哭。
师兄真是祸水。
祸水。
她闭上眼睛，一夜无眠。
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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