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格外动人,袁檀的话也格外冻人。
刘玉珀低头看着歪在脚边的灯笼,深吸了口气:“九公子……此话何意?”
袁檀慢慢道:“玉珀姑娘真不知道么?”
刘玉珀踉跄着退后几步,直抵到树干上,她勉力站稳,脸色有些发白:“我是不求有什么回报,公子便该如此怀疑我么?”
“我没有怀疑。”袁檀平静如水。
眼眶瞬间滚出泪来,刘玉珀身躯颤抖得厉害,她拢了拢斗篷才道:“玉珀自幼丧母,偌大的宅子里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真心待我好。我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唯一陪伴我的只有娘亲留给我的七弦琴,每日弹上一曲,我心里才能平静下来。可是今生再也不能弹琴,九公子竟然如此质问我……”
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的手并没有毁,凤隐几乎要击掌赞叹了,玉珀姑娘的演技真是到达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袁檀显然也有些意外,并没有出声。
刘玉珀抹了抹泪又道:“不少王孙公子想听玉珀弹奏一曲,可是我只想弹给九公子听。玉珀的心公子当真不懂么?怎可以如此践踏?”
袁檀目光移向幽深的桐林,良久,突兀地笑了一声:“我只是淡淡问了一句,玉珀姑娘反应未免大了些。”
刘玉珀一愣:“玉珀失态,让九公子见笑了,不过爱至深处,便容不得旁人的一丝诋毁。”
袁檀偏头:“你很聪明,若不是我已知道真相,怕也要被姑娘的一番心意感动。”
刘玉珀颤了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袁檀不疾不徐道道:“那日在曲江池行凶的黑衣人当场被捕,大理寺没怎么审问,他自己全都招了。他说自己叫王季,出身穷苦,上有八十老母,下边有七八个孩子要养,不幸老母得了重病,他走投无路便起了歹念,见我独自一人想抢劫我……果真是无知者无畏。”
顿了顿,他续道:“不过我总觉得不对劲,便派人查了查,发现王季坐了牢后,他一家老小不但没有饿死,反而过得很好……我想王季八成是被人收买了,不过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别人能收买他,我也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玉珀姑娘还不肯承认么?”
“我……”刘玉珀颓然坐下,一脸灰败。
袁檀俯视她道:“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也请玉珀姑娘自重。”
半晌,刘玉珀捡起灯笼,站起来的瞬间,身子晃了晃,眼底流转着不服输的傲气:“总有一天,我会打动你的。”
月光在梧桐林里铺开,夜风送来馥郁花香。凤隐坐在树上摸摸嘴角的笑纹,手指沿着纹路走了一圈,她几乎记不起上次这样开怀的笑是什么时候。
***
凤隐傻笑了半天,忽然想起一件十分要命的事。就是她无意坏了刘四妹和袁堂兄的婚事,实在是造孽,她偏头想了想,纵身跳下,找刘逸去。
走到前院,发现大堂里灯火通明,显然是宴会还未散去。
凤隐心里踯躅,因为是头一次做损人不利己的亏心事,此刻若不解决,她夜里恐怕也睡不着,那便等等吧。
就近有一棵海棠树,凤隐走到树下枯等,她视力极佳,掠过敞开的雕漆木门,看到堂上宾客们倒下了不少,陆陆续续地被扶了出去。
袁檀同刘逸坐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刘逸面色忽然变得凝重,继而是惭愧。
凤隐猜想袁檀所说应该是刘玉珀的事,让刘逸不要再提什么交待不交待的事。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看神色应该是达成了共识。
袁檀起身正欲告辞,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步伐踉跄地走过来,端在手里的酒碗重重放在案上,中气十足道:“袁兄弟,陪在下喝上几杯如何?”
凤隐直直盯着案上的那只碗,那只硕大的白瓷碗,保守估计可盛下半斤酒。这么豪放的喝法估计没几个人受得住。
这绝对是找茬,挑事的男子身材魁梧得过分,腰间悬了把镶金嵌玉的宝剑,最让人称奇的是他那头黄毛发,脸白白的,像扑了一层面粉,长安城最白的小白脸估计都没他这么白,他绝对不是中原人士。由此也可以看出,刘逸交友实在是广泛。
四周所有宾客跟他比起来,怎一个娇弱了得,当然,袁檀也很娇弱。
凤隐惊觉事情不妙,举步踱了进去。堂上的宾客都围了上去看热闹,没人注意到她。
身为东道主的刘逸介入两人中间,看着挑衅者道:“袁兄不胜酒力,长安兄如此实在是为难他。”
李长安来自遥远的西方,他原先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仰慕大唐文化,又十分喜欢长安,便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唐长安,取好之后发现已有好几个外国人叫这个名字,于是便改姓李。
李长安看着袁檀,脸上显而易见的刁难:“在下的家乡都是这么个喝法。”
“阁下的家乡是不是这种喝法我不知道。”袁檀取了只小巧的酒盏,微微笑道:“不过来到我大唐,就得按我们这里的喝法。”
李长安昂然道:“袁兄弟不想喝也可以,不过得跟我比剑。”
袁檀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比剑?”
“我听说玉珀姑娘喜欢你,你赢了我我就让给你,你输了就要自动退出。”
袁檀道:“这个理由很牵强,我跟玉珀姑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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