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恩煦原本还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绷起来。
死了?
她若有所思地转头去看窦褚。
窦褚也看着元玖。
依旧面无波澜。
元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可刚才寝殿外乱作一团,她竟没看到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于是,赶忙低着头,悄悄退了出去。
大殿内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但柳恩煦的心情和刚才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窦褚转过头,就看柳恩煦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
柳恩煦这才回过神,别开了视线,神思恍惚地低头看自己按在床上的手。
怎么会这么巧?
柳恩煦突然抬头,语气带着些质疑。
“王爷怎么不问悠歌是谁?”
窦褚的眼睛一直都没从柳恩煦身上移开过。
此时正好撞上她难得一见的满腹狐疑。
于是他身子向后靠了靠,嘴角微翘:“王妃的意思,是我杀了人?”
他依旧盛气凌人,眼里没有温度,甚至连一点点异常都没有。
“和元玖一起来的那些舞姬去哪了?”柳恩煦继续问。
她不知道自己正走在刀刃上。
窦褚的嘴角缓缓落下,面色阴沉,似是怫然不悦。
这么多年,还从没人敢质问他。
于是,他手指捏起几根掉落的猫毛,语气极为生硬:
“死了。”
柳恩煦只觉得呼吸都暂停了片刻。
她从没想过窦褚会这么暴戾。
“为什么?以你的身份,何至于弄死那些手无寸刃的女人?不喜欢,可以让她们走!”
柳恩煦的语气越发咄咄逼人,可那声音里明明有些颤抖。
窦褚手里的猫毛化成了粉。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表情逐渐柔和。
“我是想杀了她们,可惜,没给我这个机会。”
窦褚平淡无奇地实话实说。
而悠歌的暴毙。
是因为毒药里的奇药和解药相冲。
这也是怪老头这迷药最难得的地方。
除非拿了怪老头的解药。
否则,只有死。
只不过窦褚没必要跟柳恩煦解释什么。
柳恩煦这才把前倾的身子缓缓直立起。
她的直觉告诉她,窦褚没有说谎。
但是谁杀了那几个人?
看着窦褚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
她知道即便自己问,窦褚也不会说。
她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呢?
人都死了。
“那以后呢?还会有这样的事吗?”
柳恩煦语气温和了些。
窦褚看她紧紧钩在一起的手指。
再看她逐渐黯淡的脸色。
她这么问。
是怕这么可怕的事发生到自己身上。
于是窦褚那只一直摩挲着猫毛的手,终于离开了那团黑。
转而翻了两页《妖鬼录》。
“给我念念。”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柳恩煦怔楞住。
没等柳恩煦反应,他已经靠着软垫,闭上了眼。
可柳恩煦现在哪有心情念故事。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把书抱起来,只不过半天都没念出一个字。
“缺花费了?”
窦褚猝不及防地问了句。
正好打断了柳恩煦的担惊受怕。
她只觉得一头雾水。
“能照顾好他吗?”
窦褚接着问,左手摸了摸他的猫宝贝。
柳恩煦想到窦褚恐怕识破了自己把猫引来的事。
她下意识点点头,“嗯”了声。
闭着眼的窦褚,只觉得这声音听着委屈极了。
睁眼就看到柳恩煦那双荔枝眼睁得圆圆的,小鼻子还有点发红。
可比娃娃精致多了。
窦褚微不可见地笑了下:“明天带着书去东翼楼。”
说罢,起身走出了云霞殿。
柳恩煦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窦褚像他刚才过来一样。
来无影,去无踪。
——
翌日,柳恩煦起的比平日稍晚了些。
昨日窦褚离开后,她又去偏殿查看了悠歌的情况。
只不过管事多少怕吓着小王妃,也没让她靠近悠歌的尸体。
直到家仆把尸体抬走之后,才听府医说,悠歌是毒发身亡。
柳恩煦为这个正值妙龄的女孩感到遗憾。
元玖的情绪更是一直都提不起来。
索性,柳恩煦交代元玖休息几日,又把枝幻调来了自己身边。
刚起来没多久,柳恩煦先去看了秀月的情况。
见她头上缠着纱布,但气色好了不少。
府医说,也许这几天就能醒过来。
刚出了秀月房间,柳恩煦就瞥到一个小中宦正在主殿外探头探脑。
她好像没怎么见过这个人。
于是,在殿外徘徊的木七正琢磨着怎么给柳恩煦留下个好印象时。
就被柳恩煦当成了对悠歌下毒的帮凶。
只不过,小王妃并没张扬,而是悄悄走上前,重重地在他肩膀拍了下。
木七这才从自己的对话排练中脱戏,转头看着心目中的小仙女。
可惜,今日的小仙女,不高兴。
“你干嘛的?”
这是柳恩煦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凶巴巴的。
但,还是高兴。
木七笑了,将一个小木盒举过头顶,恭敬道:“奴才帮王爷来送东西。”
柳恩煦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窦褚身边的人。
语气也随之转好不少,让枝幻接过盒子,又放缓了声音道谢:“有劳公公了。”
木七可没狄争那么沉稳,脸上的笑像烟花一样炸开。
挠了挠后脑勺。
摇着头道:“没…没事儿。”
柳恩煦也笑了笑。
倒是旁边的枝幻翻了个白眼。
柳恩煦刚想进屋,木七才想起什么,补充道:“王爷说,请王妃照顾好他的猫,这是报酬。”
报酬?
柳恩煦又看了眼枝幻抱着的箱子。
糊里糊涂地点点头。
重复道了谢。
木七开心地走了。
像只吃了萝卜的兔子,蹦蹦跳跳的。
柳恩煦进了大殿,接过枝幻手里的小箱。
倒也不觉得沉。
可打开以后,柳恩煦脖子都弯了。
眼睛像被吸到了盒子里似的。
厚厚的一沓银票。
抵得上她之前那箱的四五倍。
心里忍不住酸了下。
一只猫,至于的么。
——
柳恩煦看着面前那箱巨资。
又想起了几天前,秀月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鬼伯那可能查到了消息。
可现在秀月这样,即便清醒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门。
于是,她琢磨了半天,想遮掩着身份亲自跑一趟。
她让枝幻给她寻了一身素色的胡服,还特意找了顶皂纱帷帽。
又交代枝幻留在云霞殿好好照顾那只贵重的猫。
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小丫鬟出了门。
小丫鬟平时不是贴身照顾柳恩煦的。
对小王妃的性子不熟悉,也不敢多问,只有言听计从。
出门没多久,柳恩煦就借着口渴,去了趟茶楼。
顺便把两个丫头留在了那,自己偷偷跑去了养济院。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
此前秀月倒是跟她说过养济院的位置。
但回了京城之后,祖父不愿意她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到处跑。
所以,她才每次都让秀月去帮她送银子。
上次见鬼伯还是几年前了。
之后就都是秀月替自己和鬼伯接头。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怕给姨母找麻烦。
但现在这种担忧倒是逐渐减少了。
更何况鬼伯一直不遗余力地帮衬着自己。
柳恩煦印象中鬼伯眼神不好。
她想着等秀月康复了,会找机会和鬼伯坦白身份的。
柳恩煦摸索着来到西市的古彩巷。
养济院门口打桑葚的几个小男孩,见来了个衣袂翩翩的姐姐,纷纷瞪圆了小眼珠。
柳恩煦倒没觉得自己穿的有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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