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自欺欺人?”
窦褚冷不丁地开口说话,吓了柳恩煦一跳。
可柳恩煦没做声,只抬手去点亮书案旁的两根烛灯。
她心里怕得很。
但她思考一个下午才做出的决定,也不允许她有半分退缩。
“呼”的一声。
烛光燃起。
不及指节长的火苗,却照亮了两人面前的一小片晦暗的空间。
柳恩煦怯怯地看了眼正凝视自己的窦褚。
他的眼睛像极了冬天的冰湖,没有光没有温度,只有杀戮的气息。
柳恩煦收回视线,吹熄了火折子,盖上帽放在了一边。
“菜还是热的,王爷吃一些?”
这是她进来这么久说的第一句话。
令窦褚颇为意外的是,这声音里的坦荡,就连恐惧的颤抖都没有。
说完,柳恩煦拿起倒了桂花酒的酒杯放在窦褚面前,同时把银箸也摆了过去。
可即便如此,窦褚依旧不为所动。
他虎口托着下巴,嘴唇抵着食指骨节。
看着柳恩煦那根天鹅颈在面前晃来晃去。
他只要轻轻动动手指,就不会再有任何担忧。
可惜。
他做不到。
那些发现他身份的人,没人能活过半个时辰。
但今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不了决心。
更不知道他怎么说不出那句处理她的话。
柳恩煦搬了一把小椅坐到了窦褚正对面。
她拿起酒杯,举向窦褚,咽了咽口水,遮蔽自己的恐慌:
“今日我来,是和王爷做交易的。”
窦褚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瞬间划过一丝光彩。
他突然明白自己在等什么。
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窦褚垂下眼睫,似是觉得她的话可笑,讥讽道:“交易?你用什么跟我做交易?”
柳恩煦听他终于应了声,才稍稍松了口气。
总比沉默的好。
于是柳恩煦收回手臂,轻轻抿了一口甘甜的酒,说道:“我并不在意谁是蓟王,我只在意谁能帮我。”
窦褚这才抬眼看她,似乎是来了兴趣。
柳恩煦原本跳不停的心一点点安静下去。
她又深吸了几口气,一股脑将那杯酒灌进嘴里,继续道:
“我和你,说到底目标是一致的。你需要更多的人扶持你,保证你稳稳地做好你的蓟王,从而去做你想做的事;而我也需要这个身份去保护我在意的人。”
窦褚的身子缓缓往前靠了靠。
他手肘撑在桌案上,双手交扣,似是仔细聆听。
柳恩煦顿了顿声,正直视着他的眼睛,坦然道:“王爷心里很清楚,你身边为你隐瞒身份,披荆斩棘的人,说到底也是有利可图,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和你交易的筹码是什么。可是,若有一天,你关在楼下的人真的跑出来,你怎么保证几个侍卫就能护你全身而退?”
窦褚觉得可笑。
第一,他跑不出来;
第二,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即便皇上怀疑,他是需要一个疯子?还是需要一个能辅佐他的人?
他早就为自己铺好了路。
可柳恩煦不知道他怎么想,依旧坚定地表决心:
“若是有人真的想置你于死地,一个家族的支持和一个人的单打独斗,王爷该知道哪个对自己更有利。”
柳恩煦觉得自己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她就不会中途反悔。
自己对他身份的肯定,代表的是一整个家族,甚至是一方势力。
只怕那个时候,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了。
屋内归于平静。
只能听到那两根火烛毕剥作响。
窦褚忽然笑了。
他伸手去摩挲那杯桂花酒。
小王妃对他的忠诚,无疑是个绝好的消息。
可是,他心里就像突然空了一块。
不停地往自己身子里灌冷风。
原来,她只是为了获利。
他抬手将她倒的酒一饮而尽。
可惜,心里的失望却没得到半分缓解。
柳恩煦见他喝了那杯酒,心道这个交易做成了。
原本严肃不怠的小脸上立刻缓和下来。
“若我不愿和你交易呢?”
窦褚的酒杯狠狠落在书案上。
柳恩煦猛地抬眼,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惜,窦褚眼中夹带了满满的怒意正起身往自己身边走来。
柳恩煦一愣,此刻才真的慌乱了起来。
她甚至连逃跑的准备都没做好。
窦褚走到她面前,缓缓俯下腰,将手搭在她肩头。
柳恩煦甚至看到他眼中的凄绝。
她忍不住颤了下。
而后,她只觉得那只温热的手掌落到自己脖子上。
力道不大,却如烈火一样炙热。
那一刻,窦褚起了杀心。
可就在他要下手的时候,一阵微风拂过,烛火轻摇。
他突然看到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她锁骨上的淤青,还有肩膀处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他下意识挪开手掌,掀开了她肩膀上的布料。
窦褚莫名地觉得心里涌出一团怒意。
熊熊烈火足以燃尽他此前的一切忧虑。
他收回手,声音也比刚才缓和了些:
“若是成交,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这句话才终于让柳恩煦彻底松了口气。
依旧惊魂未定的她,颤颤巍巍地抬手给自己又倒了杯酒。
一口灌进嘴里,安抚心里的焦灼。
她哪还敢提要求。
她恨不得赶紧跑。
可既然他答应了,那就是买卖。
没有只给钱不卖货的道理。
于是柳恩煦清了清嗓子,战战兢兢地道:“是,王爷得…得好好谢谢我…”
看她这会本性暴露,脸都被吓没了血色。
窦褚才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转到书案后的柜里去拿东西。
他语气依旧淡漠:“怎么谢?”
柳恩煦只觉得自己吓得不轻,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
自然也不打算跟窦褚客气,理直气壮地说:“王爷有没有办法救救小初?”
窦褚捏着个精致的小瓷盒,走回柳恩煦身前。
他表情看似随意,靠坐在柳恩煦面前的桌沿上,利落地打开了他手中的小盒。
随之发散出一股浓郁的苦药味。
“没办法呢?”
柳恩煦只觉得肩膀一凉。
她转头,就看见窦褚拿了块细布,正在小心翼翼擦拭她伤口周围的皮肤。
刚才沐浴后,秀月本是要给她上药的。
去找府医的片刻功夫,柳恩煦就心不在焉地出门了。
她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的伤口。
这会才发现,刚才沾了水,有些溃烂。
窦褚的动作轻缓,可那凉飕飕的药膏涂在露肉的伤口上,还是让柳恩煦吃痛地咬紧了唇。
直到窦褚将瓷盒扣上,放在柳恩煦面前,才听她说:“若王爷也没办法,就说明,我真的克兄克父。”
克兄克父?
刚坐回椅子的窦褚就忍不住笑出声。
“谁编的?”
他觉得这种蠢话竟然也有人信。
柳恩煦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现在的他,神色舒展。
正挂着笑往自己嘴里又送了杯桂花酒。
也只有这一刻,柳恩煦才觉得,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
于是,柳恩煦借着刚饮的两杯桂花酒撞了胆,站起了身子,晕乎乎地道:“天色不早了,王爷早休息。”
窦褚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看她晃晃悠悠地对自己福了福身子,转头就往外走。
这是,翅膀硬了?
窦褚这才轻咳了一声:
“来,跟我说说世孙是什么毛病。”
刚背过身的柳恩煦只听见窦褚倒酒的声音。
于是转过头,就看他一脸心不在焉。
他怎么会不知道小初的病症?
没等自己质问,只见他掀起眼皮,辩解道:“不得对症下药?”
——
东翼楼外,狄争和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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