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看着少爷长大，他疾恶如仇，最是见不得人受苦。流金丸是害人东西，即使没有殿下这层关系，少爷也会……”
静安点头：“我理解，你只管说他什么计划就好。”
常叔叹了口气，这话到底能不能说。
“少爷最开始只身一人来吴州时，遇到了萧小王爷，两人有了合作，具体是什么。老奴真的不知。”
“自少爷在宫中述职后，我便帮他打理铺面。说起来，这些事，还是在您来几个月前，少爷交代下来的，具体什么情况，只能……”
静安紧绷的心并未舒展开来，她问出了常叔逃避回答的问题：“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常叔叹了口气，心道还是来了：“少爷说，流金丸危险，损害人体。且很大概率，背后有沈家惹不起的势力。他想自己解决，他说他害怕，害怕您再掺和到什么事里，和，和前世一样，会……”
常似乎是把能想到的，解释的话语说了个遍，静安在一旁地喝茶，她越喝，常叔便越慌。
常叔从口袋中找出一封有些皱巴的书信，递到静安面前：“少爷清楚，您迟早会发现，但萧小王爷突然到访实属意料之外。这封信，是少爷交代，在您发现后务必交由您看的。”
静安没有接，只是淡淡地盯着封皮，开口道：“可黎婶是怎么回事？”
“可黎一直是药铺的顾客，我们没能查出来什么，但她私下确实为西山庄子里的女孩看病，我见那些娃娃可怜，经常低价买药给她，不过都是我自己的私房钱补贴，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熟悉的药草味，可黎确实不在计划之中。
静安细细盘算自己从京城到吴州这一路的情况，又听常叔开口：“至于接您的镖局，少爷怀疑他们和京城的走私线有关，护送您的小夕，似乎也是吴州人，您放心，您的一路都是由沈家的私卫暗中护送的。至于其他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相信少爷亲自跟您解释比较好。”
常叔解释完便火急火燎地退了下去，看得出来，这次遮掩也让他筋疲力尽。
现在，摆在静安面前的，有两条路，是相信沈珏所说的，保护自己的说辞，还是在自己没有完全被动前收手。
信还在桌子上，静安不想看。
静安脱了外衣，她突然很想躺下，如果自己装作不知道，一切会不会变得简单一点。
按照沈珏的想法，避开所有困难，成为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
静安将外套放到一边，拿起那封信，心中道，自己真是悠闲日子过多了，沈老夫人能找到这里，只能说明等着沈珏来策划一切，只有失败这一个结局。
静安打开信封，比信纸先滑落的，是一幅小像，画中的人，赫然是沈珏自己，可怜兮兮，跪在地上，求原谅的样子。
静安被这幅画逗笑，一时间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思考，任凭沈珏说得天花乱坠，自己也绝对不会再相信了。
然后映入眼帘第一张，满页都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珏滑跪速度之快，令静安瞠目，她黑着脸翻开下一页。
“殿下能翻开此信，想必常叔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您了。
决定隐瞒时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伤害造成，再多道歉都是徒劳，可我还是要诚恳地说一句，对不起。”
“或许我的出现对殿下来说是负担，所以一开始，我就没奢望，殿下接受我的意见。以至于您来吴州，未能好好准备。”
“依照前世的蛛丝马迹，我怀疑曾经的苏州巡抚文青铸大人，可能是您的祖父。
一来是与您母亲的姓氏相似；二来文大人曾在苏州任职，而您母亲对外身份也在苏州；
三为前世您无比确信吴州是您的家乡，似乎已然知晓其中门道。具体情况我再起书信同您细说。”
“当年文大人在职不久，便因身体原因卸任，后回到祖籍吴州，彼时风平浪静。
但三十年前陡然生变，往事流转，旧人难寻，殿下想在寻找的亲人，似乎真的满门全灭。
我在黑市寻找着文家人的蛛丝马迹，可仍旧让人失望。
在下很惶恐，这个结果，殿下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失望。
我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隐瞒。”
“其二便是，流金丸，民间又称快活丸。
殿下莫误会，这并非那副治疗积食的方子，而是一种成瘾性极强的快活药，据说服用可止全身疼痛，刀枪不入，置身极乐。”
“我仔细查过，此与麻沸散完全不同。
一次即可成瘾，且副作用极强，后期几乎到了以此为食的地步，极难戒断，严重出现幻觉和攻击倾向都是正常现象。
最可怕的还是，即使一直吸食，还是会被掏空身体，慢性死亡。”
“除了大燕，这种毒药亦蔓延到辽国。
京城内部暗流涌动，不懂的寻常百姓也跃跃欲试。
这是一条长期且背后势力极强的运输贩卖线，其根源便是吴州。
此事过于凶险本我们不应掺和，但实在是过于巧合，流金丸最初出现的时间，就在文家被抄后不久，且从此地生根发芽。”
“此事过于凶险，故而选择隐瞒。
由此，便牵扯到，另一件事，亦是我的私心。
辽国也在调查此事，我与辽人合作，共享情报，却发现他们在有意无意打听殿下的情况。”
“此人对京城之事了解颇多，似早已察觉殿下的去世有些许猫腻。
辽人目的尚未知晓，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殿下与辽国，有过多交集，他们，他们在前世伤害过殿下。”
“如若上面全都是在下的私心，你们接下来便是恳请，殿下切莫以身入局，切记，切记。
亲人的事情我很痛心，但西山龙蛇混杂，殿下贸然行动陷入危险，这是在下万万不想看到的。”
静安慢慢往下翻。
“我知道，此举看起来很像一个不接受合作，不尊重殿下的独裁者。
正因为我了解殿下，知道殿下不习惯接受帮助，总是习惯一个人解决所有。
我理解，也会尊重。”
“但目前的情况是，殿下无力自保，更无力与辽国，与背后之人对抗。
我不希望殿下再入险境，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在被您发现之前，看我能为您做到什么地步。”
至此，静安将信折开放到桌子上，若信件内容属实，目前自己的处境已经算得上。
沈珏依旧站在自己这边，不愁吃穿，不必受人拘束，不考虑生存问题，只需要好好活着。
静安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但留在这里，总有一种被动与羞耻。
这份谎言的出现，更加重了她的不配得感。
但她很清醒，一旦离开沈珏为自己提供的“家”，自己便成为漂泊无依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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