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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鸦雏飞

小说:

美强惨当上教主了

作者:

桃良想

分类:

现代言情

试炼前,薛敢一反常态,主动关心起武功课业。他从父辈得知,深山的绝世高人如雨后春笋待人挖掘,便邀高向同他的队伍出发,还再三呵斥许慕臻不要跟来。

高向承家族衣钵,志在三玄;许慕臻则不然,他和谢翩是泉州分舵炙手可热的双骄,连授业一贯有所保留的讲师万事非,都对许慕臻青眼有加,怎能不防。

许慕臻练功的地方,叫听水石壁,崖壁上凸下凹,潭形深不见底,当石壁天顶抛下雄丽的瀑布,巨响如古钟咏叹。

万事非捻着胡须一旁观看,他四肢奇长却瘦得很不协调,长而尖的下巴,三角眼,一脸菜色,像刚从病榻起来还未痊愈的人。的确,他得了怪病,必须喝人血治疗全身痛。

外界看到许慕臻受万事非重视,不知是万事非相中了许慕臻的血。

西天将暮,许慕臻收势调息。万事非从石壁蹦下,细长的四肢包着干瘪的皮肉,像蜘蛛霸占猎物似的附在许慕臻身上,手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咬开他的脖颈。

练功使人血液沸腾,这时的血鲜甜温热,最为可口。

万事非喝饱了,看心情教他一招半式,大部分时候不仅不教,还支使他买酒。下酒菜偶尔分他一些,酒一概独占。

万事非夸许慕臻的血好,喝他的血强筋健骨,所以为喝口新鲜的,好好养着他。

许慕臻从来不愿意,最初勇猛反抗,败得很惨还是被吸,就学乖了。

当然,屈服的乖不是真乖,积深的恨足以在心底建造出一座庞大幽暗的梓宫,终日记得要把万事非埋进去。但现在,他还得低眉顺目地忍着。

“教你这么久,于你有恩,你告诉为师,周土獠和你什么干系?”

“你说的是谁?”

万事非一脚蹬他胸口上,“告诉你叫我‘师父’,张口跟我同辈,兔崽子。”他见许慕臻藏着怒气,又伸手扇了三巴掌,“不服?来呀!敢瞪我?”

许慕臻被他打得压低了头,万事非扬眉,“我说的是周尧官呐,周尧官!他托我照顾你,你不过是个孤儿,他为何关心?”他捻了捻两撇胡须,忽而道,“你娘应该生得不错。”

万事非抬起一脚把许慕臻蹬进不断汇入瀑布的水里,等他湿透地游到岸边,又把他脑袋往水里按:“心里骂我呢?小鬼,什么都瞒不过我。”

“你一向这么照顾他?”

在只有万事非和许慕臻知道的会面地,今天却多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青黑纱罗的四角襆头下,露出一张平和敦肃的中年面孔,着石青杭绸袍,一身儒气。

“你来了。”万事非狞笑,“我刚琢磨透,游心玄那事过去那么久,教主真想杀我,贬我来泉州前就动手了。你假传教令,骗我给你看孩子,我问你,他是你的种?”

“与你无关。”周尧官展开一卷剡藤纸,上书的正是杀掉万事非的教令,“近日教主公办,你的命我不能留了。”

“切——”

话音未落,万事非已做擒拿手势扑去,周尧官手掌斜切,从容招架。他们一急一徐,武功路数大不相同,渐渐的,急的一方颓势败落,能轻松胜过许慕臻的阴戾打法,却奈何不了周尧官平和扎实的功夫。

再有三回合,万事非必定落败,许慕臻心想。

周尧官使出一招袭顶的绝杀,万事非毫不迟疑地将许慕臻推向前,周尧官硬生生拧转掌势斜扫,沧浪之水倒冲腾天,飞沫霰散。

他怒道:“万事非,你落魄透了?躲在孩子身后!”

“有事弟子服其劳嘛。”万事非舔了舔溢血的嘴唇。

“你放开许慕臻!”

许慕臻看到周尧官心急,很是诧异,联想到周尧官从前来泉州的几次常带书籍物什给自己,他也开始生出和万事非一样的疑问。

周尧官身后的密林掠出一道白影,瘦弱的身姿摇曳浅黄裙摆,头上幂篱被秀手除去,她的脸凝结朱华。

听水石壁不仅阻断时光流逝,还以寒冰之性陶冶出她不容进犯的庄重。

“臻儿。”女子伸出手递向许慕臻,美目含泪,深情得令许慕臻不知所措。

风姿无两的面容竟镜像般倒映,并非巧合,而是一脉的血缘找回承续。许慕臻一时接受不了,失魂地垂下头,急得女子跺脚,“我是阿娘啊!”

万事非看向女子,决眦狞笑,对周尧官道:“你的姘头居然是燕九岭!哈哈哈······今日的我,是明日的你!”

他以许慕臻作盾,对周尧官忽发三枚袖箭。箭长四寸六分,由袖底掩藏的木筒弹射机括飞出,万事非精擅此道,几乎百发百中。周尧官脚踏幻方五宫,一宫右旋,二宫左旋,击落袖箭,保燕九岭无伤。

凭万事非的轻功,赢出片刻即生机,他把许慕臻一丢,趁周尧官接住人的空当儿逃走。

“你小时候就很俊,现在越发好看了,阿娘好想你啊。”燕九岭捧起心爱孩子的脸,许慕臻却退让数步,回视打量,又重新审视周尧官,一语不发。

许慕臻六岁时,参加了饮牛津第一次试炼,只有孤儿才需要面对的第一轮试炼。年岁相当的孩子被赶进浅沼,一面凫水一面杀掉他人,杀不够三个,即使游上岸也会被讲师处死。

不被任何人需要的弃儿,通过此试炼,才会被饮牛津需要。

沼泽水温暖地漫过胸膛,染红瞳孔中的云絮、碎叶、逃窜的鱼儿。那时他无比渴望父母带他脱离地狱,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肩膀和肚子挨了数刀,躺在弟子房高烧不退,没人问过一句。自那以后,他不再需要任何人。

周尧官走过来,“她是你阿娘,你不是孤儿,你有家人。”

许慕臻说:“我不需要家人。”

“怎么会不需······”周尧官望见他犀利薄情的眼目而语塞,十六年残缺,交换冷漠,非难意料。

万事非尚且教他武功,将剩余的酒肉分给他,偶尔讲讲笑话,亲生父母不过一面之恩。这些年他等待过父母,想象无数重逢的光景,等待这么久,久到不再等、不想要。

如今的他冷漠地甩下背影,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敢对许寄北颐指气使的燕九岭,却对亲生儿子支支吾吾,她欲追,被周尧官拖住,“教主半个时辰之内必到,你不能留在此处。”

年轻时的嚣张气焰重新燃起,“我要见许寄北!放我和臻儿离开饮牛津!”

“你的武功学识流于表面,又无一技之长,离开饮牛津如何谋生?”

“为什么你不能带着臻儿?”燕九岭突然省得,“你不是带着沈什么的弟子吗?”

“子归是家严官场旧友的独子,我推却不得。当初我送你来泉州,受许寄端差使,如果我带回一个孩子,她势必起疑,许慕臻反而不安全。”周尧官不由分说将她拉走,“许慕臻我会托付给可靠之人,你回石壁居,切忌出来走动。”

如果不是焦心许慕臻的情绪、万事非的去向,藏匿燕九岭和接许寄北的驾,周尧官不会漏听丛林的动静。薛敢等人往到此处,恰好将这幕收入眼底。

未经二次试炼的弟子三十人合住一间,薛敢和江采萍家有门路而另有舒适住处,许慕臻和高向同住。是夜,高向悄悄靠过来,“你找到父母了?”

许慕臻顿了顿,“没有。”

“听水石壁的事情我看到了,不止我,还有薛敢他们。”高向压低嗓音,“你要小心,尤其是试炼的非常时期。”

许慕臻瞧不上薛敢的行径,但想想可能惹起的纷争,他点点头,忽而道:“他们连道歉都没有,一切好像做梦。”

“夫人应该是真心思念你,或许另有苦衷,”高向在脑海中搜索,“夫人的名讳,似乎听说过······”

许慕臻早便想起,这名字曾给肃杀的饮牛津增添几多绮色,也给教主带来几多屈辱。

燕九岭伤心的面容和周尧官的殷殷期盼挥之不去,那样突兀的出现,似乎还承担某种风险,激起他的怨恨又于心不忍。受到抛弃的灵魂直勾勾望着射入的一线天光。但他没能再见到二人。

试炼之日,许慕臻披荆斩棘赢下数人,输与劲敌谢翩,最后的对手是当日忧虑成真的薛敢。薛敢恰恰相反,只赢一场,若再败需重新修行,可谓势在必得。

烈日灼焰,沙地鳞次栉比立着八道十五尺高的木桩,弟子踩在木桩上比试,一方跌落即为失败。

薛敢勾拳迎敌,日光在他身后交织出针芒严密的罗网,逼得许慕臻难以目视。薛敢攻出一路稀松寻常的拳法,但他并不指望以此重创对手。

“许慕臻,我知道你的秘密!”

被叫的人心提到嗓子眼,眼皮咚咚跳动,身形不乱不是由于镇定,而是紧张得不敢动。

“你是周尧官和燕九岭的奸生子!”

“你胡说什么!”许慕臻沉着脸。

讲师的看台相距遥遥,是以二人的对话没有被听去。

“如果我添油加醋宣扬一番,饮牛津还会容你?”薛敢不怀好意地笑道,“教主巡幸泉州,要是他知道自己被属下戴绿头巾,你们一家三口······”

“教主自会查明,岂由你胡说。”

“死鸭子嘴硬!我们十几个人亲眼看见!”薛敢咄咄逼人,“当年许寄北为了抢一个娘儿们费了多少兵卒杀了多少人?这娘们竟然偷偷给下属生儿子,你猜你们逃不逃得过?”

见二人迟迟没有动作,讲师厉声催促。

薛敢装模作样地扑上去,左右轮攻,像一只笨孔雀卖命的炫耀尾巴上破绽重重的眼轮。

他对许慕臻道:“我替你保守秘密,你认输!”

凭薛敢的武功没有希望赢过许慕臻,装聋作哑就是为了谈条件,但二人不睦,只要薛敢攥着这个秘密,就能一直威胁自己。

薛敢猛地一推,攻其不意,不料许慕臻灵活地斜跨一步,下盘坚稳。失去重心的薛敢摇摇晃晃,将要跌落,他一摔下去,胜负即便分晓。薛敢急道:“我输了你也别想好过!快扶住我!”

许慕臻情急中无从权衡,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薛敢说出去,多瞒一天都好。他在对方慌乱忿恨的神色中伸出一只手,薛敢站稳,却猛推他一把。

“薛敢你——!”

许慕臻掉下来,急忙双腿发力把自己盘在木桩上,头朝下,靠卷腹把自己吊上来,薛敢却跳到临近的木桩,踹他赖以支撑的腿,许慕臻伸手一挡,挡是挡开了,但腿往下滑,且姿势坚持的时间久了,腿快要抽筋了。薛敢干脆站到他那根木桩上,两腿轮流踹,“下去!快下去!”

许慕臻还在坚持,伸手够临近的木桩,薛敢见状,“蹬蹬”地在桩子上蹦起来,他肥胖,桩子晃晃悠悠,许慕臻两腿松滑,手又没着力点,再被薛敢一按一揉,翻身从十五尺高的木桩砸到地面。

讲师早已等得不耐烦,无法相信许慕臻拖泥带水的表现能一路赢下来,其中的猫腻都由这最后一位主考清算;胖子明显四体不勤,居然还赢了,名录上的小字标着蜀都富贾的家世和考取意愿。讲师提笔决定了两人的前程。

“薛敢,神砂。许慕臻,伏羲。”

伏羲门修习乐理,弟子皆武课荒废,佻达放荡,夤缘权贵以谋生路,饮牛津从未有任何一位教主或护法出自伏羲。

散了场,许慕臻仍躺在原处,薛敢趾高气扬地走近,转而一脚猛踩许慕臻胸肋,“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

许慕臻运功反推,将他弹出半丈远,“滚。”

薛敢怒不可遏,“奸生的猪猡!”

高向考入三玄,跑来寻许慕臻,见他灰头土脸的狼狈相呆住了,掏出手帕给他擦脸,被许慕臻粗鲁地拂开,结果正扯裂手臂的伤口,“嘶”地倒吸一口气。

高向大度地笑笑,“我们不是朋友吗?”

许慕臻翻过手背截断灼烈的骄阳,手心细密的汗水蒸发,潮湿了眼眶,他故作轻松地说:“我没考上。”

高向猜得到。“对手是薛敢嘛,就算没有那件事,他也能想出别的办法打压你。”每每他们之间陷入沉默,都是高向打圆场,“听说教主陪着东都来的大人物看万舞门的试炼,我们先吃饭,再一起去。”

千钧重量缚在身,许慕臻神色躲闪。

“陪我去吧,”高向拉着他,“唯有试炼这一日,讲师才手下留情。市集那么热闹,千载难逢,怎么能不去?”

骄日当空,惠风和畅,喧嚷穿耳而过仿佛曲静无声。许慕臻跟着高向,不知不觉坐进茶楼。茶和醋芹很快传至,一小碟炙羊肉,两份芝麻饼。

“阿臻,你觉得谁漂亮?”

“你必然说江采萍。”

“谁能胜过采萍?”高向夹着炙羊肉说,“柏氏两姊妹也好看,可比起采萍差些。”

“谢翩恐怕和你正相反。”与许慕臻不分轩轾的谢翩,一直在追求阿姊柏箬伶,古有“沉鱼”“落雁”赞颂美人之姿,他杜撰了个“谗蟾”的典故,形容见到柏箬伶如癞蛤蟆般日思夜馋,只是从此人家姑娘更不理他了。

高向嘟囔:“不过我和谢翩同病相怜,采萍对我还不是冷冰冰的。”

许慕臻把着手里青瓷瓯,看上面素淡的花纹,“她对谁都是。”

高向更沮丧了,“她对你就不一样,她乐意和你说些小事。”

许慕臻瞧他一眼,记忆翻涌诸多似是还非的佐证,但他不言。

许慕臻身后有一位客人,脱缀白纱帽撂在木桌上,襟口银线刺绣精工秀美,面前一壶一盏,泡的是茶楼最贵的郑宅。他听完二人的对话,拾帽下楼,擦肩而过的一队人吵嚷上行,恰巧掩盖了锦衣客的行踪。高向当即坐立不安,许慕臻见高向惶恐的神情,听背后人装模作样清嗓,偏头去看。

浩荡群丑,有魁拔如象,有身细如猴,鲁莽凶蛮与畏缩从众奇妙结队,为首薛敢。

许慕臻视若无睹,继续喝粗制的柏岩茶。

“这不是我的手下败将吗?”薛敢带着众人哄笑,“喂,小杂种!”

话音未落,一道细细的女声夹在其中,“阿兄,怎么这样说话?”

薛敢狞笑,“你看我们现在跟他打招呼,他都不屑理会。小容,你不知晓,他就爱装清高,其实——爹娘猪圈厮混生的,他的命,最、下、贱!”

捏紧的茶瓯溅出数颗涩香水珠,只要把它扔到薛敢的猪头上,他能把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烫满燎泡,但薛敢一句“你敢砸我就全说出来”让他瞬间凝固,所有愤怒攒聚在爆发的顶点,被压下去。

“放下!”薛敢喝道。许慕臻的一举一动胁迫他的安危和虚荣,“你放不放?”

许慕臻一掼到地,汁水四溅,如针似芒。

薛敢揪住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尖声模仿薛敢的阴阳怪气反问,薛敢跌得人仰马翻,滚了两圈,自他刚爬上来的楼梯咕咚咕咚下去了。

小姑娘细声惊叫,很快恭敬叫道:“师父。”

许慕臻没动手,他顺着少女的视线望向屋顶。悬梁上坐着须发如墨的老人,青绿交领衬衣,袖口宽大,背上一顶竹编席帽,按着一对渔鼓筒板,用道情的拍子骂道:“胖馒头连说话都学不好,饮牛津误人子弟快点跑。”他翻身而下,与年龄不符的轻健灵活,两脚蹬到薛敢肚腹,借力一个前空翻,甩着长袖稳稳落地。

老人闪现到许慕臻身后,捋着玄练长须上下打量,痛心疾首地问:“连胖馒头都打不过?”

“张老前辈,您又欺负我!”薛敢费力爬起,大声抗议道,“别在小容面前那样叫我!”

“怎地?胖馒头胖馒头······”绿衣道人手一插腰一挺,“小容早知道你是胖馒头,她还说你是蘑······”女孩突然听到老人出卖自己,连忙拿芝麻饼塞住老人的嘴,佯作痛心地扮出哭腔,施施然下楼,“阿兄,你没事吗?我好担心!”

老人咬下一口饼,滋滋有味吃了,补上后半句,“菇猪肉馅的。”

高向“噗”地发笑,可余光里的许慕臻阴沉积郁,他愧疚于笑得不合宜。可老人向他挤眉弄眼,他又捺不住笑。

薛敢揉着痛处埋怨,一面上楼来,“张老前辈,我跟您亲如叔侄,您向着外人!”

张道人毫不迟疑扇出一巴掌,“你欺负人骂人,还叫我偏袒你,你傻还是我老糊涂了?”

薛敢的肥头硕耳涨得通红,半是恼怒半因挨打,他一甩袖袍,“您还不如别来呢!”他气冲冲下楼,虾兵蟹将一齐跟从,大摇大摆出茶楼去。下楼时与女孩照面,“小容,有空找我玩。”

这次,砸东西的换成道人了。“瞧他那德行,管不出人样来!以为我老道是来看他的?可笑,他爹都请不动我!”

博士强颜欢笑来劝和,望向一地碎瓷心疼地搓手,少女补给他两百文钱,柔声道:“麻烦收拾一下,送些素菜来。”

张道人发够脾气率先落座,知会两个少年,“坐,吃东西!”

“不必。”许慕臻要走,女孩挡在先,掏出一只精巧的玛瑙瓶子,玉润含光,碧翠灵微。

他这才仔细打量女孩,梳着寻常双髻,雪肌上工笔细致描绘出纤秀五官,双目也似玛瑙浣尘无瑕,宽松长衣拖曳在瘦弱形容上,比不得江采萍的花容月貌也比不得其锋芒。

“药收着,小容的金创药比外头那些好。”张道人往嘴里拎了数根醋芹。

小容音容稚嫩,却守礼地说:“对不起啊。”

不该她道歉的。

尚青涩的眉目,竟投出垂怜的一瞥。

许慕臻移开视线,“错不在你。”

瓶子仍在女孩手心,泛出冷冷泪光,但被高向拿住。

憨实的男孩一幅可靠神色,“我拿给他。”他见女孩受挫气馁,已跟上去的身子又缩回一半,“他心情不好,不是对你。”

小容展颜,“谢谢你。”

这平凡女孩别有一段煦暖,既能容忍薛敢的蛮横恣睢,也能承受许慕臻的冷落,少见得如同高向。

高向受人之托,将玛瑙瓶放进许慕臻衣袖中,冰凉触感惊得他一震,“什么?”

“收着吧,你当看出那小姑娘和薛敢不是一类人。”他提起许慕臻的袖口,叫后者无法拒绝,“走啦,看采萍。”

彩绘藻井,芸辉砌墙,沉香画栋,鲛绡垂帐。高台正中列席的是许寄北夫妇,随侍的周尧官立侧,其后是泉州分舵主容赦及所有讲师,茶楼里白面无须的男客亦在其中。西席设琴,女子炽烈红妆,两颊胭脂如酒晕染,玫瑰红的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长衣迤逦至台下,显耀翎尾。她是本试奏乐的琴师,也是伏羲门讲师,其后更有方响、横笛、笙、筚篥、大鼓数人,共奏三曲,弟子各显神通,舞较高下。

“今年阵仗如此骇人,教主都亲自来,”高向倍感蹊跷,“难道他也来看采萍?”

许慕臻嘴角抽搐。

可谓喜你成疾,药石无医,看谁都提防是情敌。

江采萍擅跳文舞,择了水影红金缕撒花大袖,湖绿密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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