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午休，南维的神经高度紧绷。
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仔细看了一遍外包商发来的全部文件，将那些熟悉的、敏感的数据全部拍了下来。
其他一些不确定、但他认为异常的内容也都保存了相关的证据，以免外包商反口不认，栽赃到他的头上。
等午休结束后，他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手机一笔笔地对照着上面的数据。
没错、没错。
都没错！！
南维花了一个多小时，三百多条数据和批注依次检验核对。
除了一些看上去为了混淆真假的陌生数据外，其他像点云、图像、雷达这些紧要的内容，基本上都能吻合上。但不同的是，这些是谢以南和同事做了很多次路测才采集到的真实数据。
要知道，测试平台的仿真数据基本都是合成的，会加入一些随机误差以辨区分，但这家公司给的数据却带有真实环境的瑕疵，比如天气变化时引起的噪点，而噪点的数值竟然也和他们的不谋而合，这显然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
这么多机密数据外泄，只能说明这不是第一次，否则他这个外包公司的临时工怎么可能碰到？看上去，应该是有人通过外包商贩卖机密数据、而外包商对外也是假称做测试软件，私底下进行交易，从而形成了一条隐而不宣的产业链。
这不就是黑灰产吗！
黑灰产业链在其他领域很常见，但在智驾算法领域还算是比较少的，主要是智驾和算法门槛较高，属于是比较尖端的科技了，大公司对核心数据也都有非常高的保密措施，不是想泄露就能随便泄露的，灵狐也是如此。
辛辛苦苦自己测试的劳动成果、还没来得及推出，却被内部员工以职责之变进行贩卖了，这是个人都无法忍受！
要不是他接外包时意外撞破，恐怕员工们还蒙在鼓里呢！
南维压制住怒气，转念一想，这事普通员工还真干不了。他心里也有几个人选，但思虑过后，还是决定暂时按下。
他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一则如果闹到高层那儿去，部门免不了一场清洗，将来变成什么样这些都无法预料，保不好连累了辛苦工作的正常员工。
二则，背景不够硬、证据不够充足的话，很有可能被公司内部压下甚至是反查，一旦查到他身上，极可能被诬陷自导自演、最后被推出去做部门的替罪羊。
他不能为了出这口恶气、自损一千伤敌为零，这太不划算。
思来想去，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存好相关的证据，表面就当不知道，照常完成工作，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好在他并不是和外包公司直接签的合同，而是外包公司的员工私下里转包，这样就不需要报备合同。
至于联系方式什么的，他出于谨慎一直填的“南维”的信息，工资也是打在他设立的虚拟账户上，这种账户可以设置英文别名，而且几千美元的小额交易不会触发监控，也很难追查到开户的人是谁。
嗯……虽然听起来不太正规，但毕竟接的是私活，他当然要保护自己的隐私风险。当时他还惊讶对方还能支持境外付款，原来也是位“老熟练工”。
南维将一切都处理好，顺便消除了公司电脑有可能存在的一些痕迹，确认没有问题后，照常看起了论文。
·
那天之后，他也都有假装疑惑地问过跟他对接的那个人，然而得到的回复也只是“公开的数据集”、“合作方授权的测试数据”这样敷衍搪塞的话。
既然知道对方是个老油条，他就没有再试探，以免打草惊蛇。
外包商这儿没有突破口，只能从内部查起，不过这位“间谍”也是个老技术工了，做事自然不可能留下太多证据。
南维检查了系统日志，其中有一部分留有清除的痕迹，可能是他利用权限抹掉了相关日志。根据缺少的系统日志、以及相关的数据，他锁定了几个可疑的时间点，其中回回赶上经理加班。
但光凭这些可算不上实锤，毕竟要是这样就能断定，那这期间都有加班的领导的领导、甚至于大老板难道都有嫌疑？
他相信，这人绝不是一上来就敢贩卖核心数据，他没那么大胆。
但顶头上司是个不懂技术的空降兵，部门里的又大多是他这派的人，再加上一次次安全交易，喂大了他的胃口，也撑大了他的胆气，直到走到如今这一步。
或许他自己都已经觉得，只要撬掉上司、掌控整个部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
虚心事干多了，总会露出些许马脚，既然现在没有机会那就等机会到来。他相信除了他手头上的资料外肯定还有证据，只是现在的他暂时接触不到罢了。
不过最近打听消息多了，南维倒是听到了一些“谢以南”的陈年旧事。
谢以南初到灵狐面试时，因为简历优秀，最终面的面试官是HR和两个高级工程师、一个技术主管以及当时的部门负责人代表，也就是贺经理，五人共同面试。
听说终面时，贺经理对谢以南各种挑剔、怎么都不满意。当时的技术主管也是贺经理的下属，两人一唱一和的，谢以南还以为要吹了。没想到最后是工程师和HR力挽狂澜，三票对两票，这样才把他留了下来。面试结束后，贺经理十分气恼，在办公室里冷言冷语，阴阳怪气。
南维又细细打听了一通原因，这才知道，原来当时面算法岗的还有一个人，这人刚刚好就是经理内推进来的，正在等待终面，没有想到谢以南横插了一脚。
算法岗向来是僧多粥少，他占了别人的萝卜岗这倒也罢，主要是好不容易搭的人情告吹，经理自然心里恨他，只是一时找不到机会发作。
入职后，经理对他就更是挑剔，还故意分给他比较困难的工作。
可谢以南是凭真实力面进来的，虽然作为新人也有些压力，但想着不能丢人、拼了一把，最后竟也做得十分出色。
经理见状又开始忌惮起了他的能力，明里暗里联合其他同事打压、排挤谢以南——
干很多琐碎的活但不给分配资源，动不动就开会批评绩效，专门拉了没有他的群，开会故意不告知时间地点，周末团建所有同事晒的朋友圈也都没有他。
他是唯一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人。
反抗也没有什么用，大厂提倡的狼性文化，听起来名头响亮，在派系分明的公司里实际上就只是训狗文化。打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最后受害者反而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儿做的不好才被打。
谢以南从小生长在富裕的环境下，父母虽然爱他，但对他要求也很高，大学时谈了个男朋友就闹到断绝关系这一步，不管对错，起码他们对这个从小捧着长大的孩子，还是有不少期待的。
长大后进入到这样的一个工作环境中，即便是有人帮他都很难挣脱泥潭，更不要说是孤立无援了，为了不被霸凌，只能小心翼翼地讨好上司、结交同事。
可人家铁了心赶他出去，最后才造就了这一场盛大的职场霸凌。
谢以南临死之际，最后想的竟然是，自己没有做爸妈的乖孩子。
可是说到底，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幸福呢，更何况是家里人细心培养、看着长大的小孩。南维只是借宿在他身上，都为他叫屈、打抱不平，要是他父母知道孩子的遭遇，不知道心疼到哪儿去？
只是可惜，这两方都是犟脾气，到死都没有试过和解，这才造就了悲剧。
南维了解过后，便放弃了拉长战线混吃等死的想法。
也是从这天起，他开始主动加班。灵狐下班时间普遍已经很晚了，南维每晚会多加一个小时，到十一点时才走人。
对于他的表现，总监很满意。
南维这把刀，锋利归锋利，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干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处于不主动、但也绝不落下话柄的状态里。
总监一直很发愁，现在看他积极起来了，也终于有理由督促自己手下的人多加班，借机将项目的重要内容逐渐把控到自己人手里，当然也包括南维。
这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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