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7日，上午09点，南灵市疫情防控指挥部。
指挥部里的气氛，与其说是胜利后的松弛，不如说是一种精疲力竭后的、高度警惕的静默。
大屏幕上，卡尔（KR）、伊尔、降临（JL）三条代表“死神”的曲线已经彻底平坦，归于零。但所有人都知道代价——26841人。这个数字刻在每个人的瞳孔深处。
而旁边，代表葛兰兹（GLZ）、夜莺（YES）、正弦（SIN）的三条曲线，虽然已经从峰值大幅跌落，日均新增已降至低位，却依旧如三道无法彻底愈合的伤口，顽固地存在着。
市长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社会全面解封，是基于对三种最高致死率病原体传播链被斩断的判断，是为了维系城市最基本的运转。但这绝不意味着疫情结束，更不意味着安全回归。”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在赵文博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叶阳因其他紧急任务在前天已经离开了（跑路了），现在赵文博是技术核心。付希然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赵文博站了起来，表情是科学家特有的、近乎冷酷的严肃。他调出了一组对比数据。
“我们必须纠正一个可能存在的公众误解，甚至是我们内部某些人的侥幸心理。”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将葛兰兹、夜莺、正弦称为‘非致命’或‘可治愈’，是相对于卡尔、伊尔、降临这三种‘即死型’而言的。但这绝不代表它们温和。”
他放大了葛兰兹的数据：“葛兰兹型，埃博拉病毒变种。我们目前的治疗方案，是建立在早期发现、及时介入、并投入巨量医疗资源的前提下，将死亡率从理论上的超过70%压制到了3%左右。请注意，是‘压制’，不是‘治愈’。
它的急性呼吸道出血和全身中毒症状，一旦进入爆发期，依然凶险万分。更重要的是，”他切换画面，显示出一份极度简化的、盖着“绝密”印章的特性报告摘要，“其水源耐受性被强化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常规氯消毒需要极高浓度和极长时间，甚至……煮沸对其灭活效果都存在疑问。”
会场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夜莺型，鼠疫耶尔森菌变种。”赵文博继续，画面变成微观图像，“它将肺鼠疫的呼吸道高效传播和败血鼠疫的全身爆发力结合，并伴有强烈的神经毒性。
我们靠的是最新一代的、副作用同样不小的强力抗生素联合疗法，才勉强控制住。而正弦型，霍乱弧菌变种，其消化道破坏力和产毒能力是原型的数十倍，脱水致死速度极快。”
他关掉投影，看向众人：“我们控制住它们，是因为我们以举国之力，打了这场不对称的战争：用最快的速度鉴别、用最严格的方式隔离、用目前能找到的最有效的药物去对冲。
但这三种东西，本质上依然是生物武器级别的怪物。公众对自来水感到恐惧，不是无知，而是最理性的生存本能反应。因为从技术上讲，我们至今无法向公众百分之百保证，水龙头里流出的每一滴水，都绝对不含有哪怕一个具有活性的葛兰兹、夜莺或正弦的病毒或细菌颗粒。”
上午10点30分。
供水保障组的负责人脸色发白地汇报：“我们采用了所有已知的、甚至超出规范的手段：提升处理等级、加大消毒剂投加量、延长停留时间、反复冲洗管网……末端水质的生物学指标检测目前全部合格。但是，”他艰难地补充，“对于葛兰兹这种具有极端环境抗性的变种，我们现有的检测方法和‘合格’标准，是否足以反映其真实风险，尤其是长期低剂量暴露的风险……专家组内部也有争议。我们只能保证，按照当前最强力手段处理后的水，其风险已经降到极低，至少远低于再次爆发大规模疫情的风险。”
“极低是多低？”付希然沉声问。
“……无法量化。因为缺乏对这种人造变种的环境持久性和感染剂量的长期数据。”赵文博坦白道。
这就构成了一个无解的困境：科学上无法给出“绝对安全”的承诺，但城市运转和基本卫生又离不开水。
方舱医院康复区，气氛并不轻松。一位即将出院的葛兰兹型康复者反复询问医生：“医生，我回去……真的能用水洗澡吗？不是说这病毒煮都煮不死吗？”
医生只能给出官方建议：“目前建议使用经过确认安全的水源进行个人清洁，或使用大量酒精湿巾进行替代清洁。饮用和烹饪，务必使用瓶装水或经过反渗透过滤、并煮沸处理的水。”
这建议本身，就加深了患者的恐惧。
另一位正弦型康复者，则对任何进入肠胃的东西都充满恐惧。“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在外面吃饭，不能喝凉水了？”这种对特定病原体的心理创伤，比身体上的康复要慢得多。
社区里，解封带来了有限的活动自由，但并未带来安心。
在超市，瓶装水依然是限购最严格的商品，且货架常空。一种家用小型反渗透净水器突然脱销，价格飞涨。
邻里间的交谈充满了各种“土法消毒”经验：
“我家的水，接了先静置三天，听说病毒自己就死了？”
“胡说，得加含氯消毒片，泡两小时再用。”
“我买了紫外线笔，照过才敢用。”
这些方法大多未经科学验证，甚至可能带来新的化学污染风险，但恐慌驱动着人们抓住任何可能的救命稻草。
社区工作人员不再试图简单说服，而是发放着《过渡期家庭用水安全指南》，里面罗列了多种权宜之计：储存雨水（如果条件允许）、使用可靠品牌瓶装水、如何正确使用合格的家用净水器并定期更换滤芯、以及如何安全地储存和处理少量必须使用的自来水（如二次煮沸、延长静置时间等）。这份指南的核心思想是：在官方无法承诺“绝对安全”时，提供一套最大限度降低个人风险的行为方案。
晚上19点。
面对困局，付希然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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