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被一阵踹门声吵醒,睁眼前先摸到枕头下的剪刀,
她想过会有拼命的时候,没想到那么快就要拼了,一时还有点紧张。
可她剪刀还没亮出来,人先被一个肉乎乎的拥抱给搂实了,熟悉的体感,熟悉的温度,是花姐了。
小芳疑问先于感动,“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花姐紧搂小芳不放,生怕她再次玩失踪。
今早花姐回到303病房,推门展现的一片整洁,让她疑心走错了门。
花姐探出半截身子朝门框上方望,是“303”没错啊?
怎么小芳的床位干净空荡得像宾馆单人床,自己床位的凌乱也被人归整收纳了一番?这里的护士不仅是白衣天使,还兼职宾馆服务员了?
花姐不是个习惯凌乱的人,相反她从前洁癖到几乎病态的程度。
刚到江苏时,在火车站里,她就听见火车站扫地的工作人员骂:“外地人就是没素质不爱干净,才扫完半小时不到又脏一地。”
她没听懂扫地女人的江苏方言,便用她洋泾浜似的普通话问旁边的人:“你知道她在说啥吗?”
恰好她问那个人能听懂,那人说:“别管,那是骂人的话,听不懂好,听了惹你心烦!”
骂人的话?那可得搞懂了,不然初来乍到被人骂了,还乐呵呵地不知所以然,多臊皮?
“她骂什么呀?”花姐笑嘻嘻地问。
那人不情不愿地把工作人员的话翻译一遍:“骂我们外地人没素质,不爱干净!”
他见花姐脸色不好看了,便说她活该:“都跟你说了不是好听话,你打听那么多干啥?”
“屁的不爱干净!”花姐替自己正名,“我在家热的时候,一天洗两三次澡!”
那人来兴趣了,“哟,这么浪费呀?你们家那片不缺水嘛!熬到晚上洗还会热死脏死啊?”
花姐说:“不缺水,缺钱!”
那人白眼一翻说,“废话,要不是缺钱,吃多了跑人家地盘上,送上门让人骂?”
花姐又说:“太过分了,我就不信他们本地人个个都爱干净!”
那人摆摆手,习惯了般无奈:“他们本地人就是当街拉屎,他们也会说哪个地方没个神经病?外地人只要出一个败类,你一个省都跟着连坐成了败类。”
花姐笑道:“这就叫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人!”
从那天起,花姐便从爱干净进化到了有洁癖。
厂里每个月的“卫生宿舍”评优,她所在的宿舍从没旁落过,不蒸馒头争口气,谁说外地人不爱干净了?
反正你们江苏不缺水,老娘得可劲地用你们水浪费!
舍友们看着厂宿舍管理人员每月发的“五星级宿舍”奖状,厚厚一叠,都惋惜地说:“要是人民币就好了。”
花姐的洁癖是被拐到大武家给“治”好的。
刚到大武家时,她怕男人硬上弓,把自己弄得要多邋遢又多邋遢,大武还笑她:“以前土匪下山不仅抢钱还要抢人,那些女人就是把煤灰摸脸上。”
他没说的后话是:但土匪照抢不误,他们馋的是女人那地方,灯一灭,脸黑的白的谁看得清?男人□□上来是真不挑,不然大街上怎么会还有女叫花子怀孕?
内心肮脏的男人,能比外表肮脏的女叫花子干净到哪儿去?他们才不嫌弃呢,他们要的只是个能够泄|欲的器官。
而自己不同,大武觉得在这点上,他是不落俗套的,他不想也不屑用硬上的方式强迫一个女人屈服,花钱犯强|奸罪,吃饱了撑的?他已经犯了买卖人口罪了,没必要让自己再罪加一等。
在如何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奉献这事儿上,他带着点古老的浪漫,那就是要靠爱和行动去打动。
物质上,大武给予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
情绪价值上则是,花姐在他家摔摔打打时,他绝不拦着,一是那样做太小气;二是万一不小心伤到她怎么办?
大武让她摔过够,女人那点力气能耐多久?
他总是等花姐把房间里能砸的一切都砸完了,又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捡起来归位,好让她尽兴地再来一遍。
“你捡起来干什么?!”花姐认为这是挑衅了。
大武恳切又愚蠢地说:“不捡你拿什么砸?”
那是花姐第一次在大武面前笑,好气又好笑那种笑。
大武又说:“你要是还不得劲,把我打一顿出气?”
说着,他真把脸凑过去了。
花姐看着他那张凑近的、电影丑角般的脸,蓦地明白一个道理:男人只配得上拿他们当贱人的女人。
从此以后,即便她放下些许成见和大武正经过起日子来了,她的洁癖甚至爱干净也回不来了。
以前为什么有洁癖?那是她怕被人瞧不起。
现在只有她瞧不起别人的份儿,一个家弄得像鸡窝狗窝,大武也是要么自己收拾,要么不孝顺地叫她妈收拾,累不着花姐。
凡事有人给你擦屁|股了,你干嘛还脏自己手?
花姐是直到看见小芳留的纸条,才反应过来自己脑子扯筋了,小芳的床位怎么看也是在静静等待着下一位病人入榻。
这丫头逃跑成功了?花姐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有点心酸也有点感动。
心酸小芳走也没跟自己通声气,连计划都不透露半点,但转头又想,要逃跑哪儿顾得上通知,分分秒秒的事瞅准时机就得抽身,迟半点被逮的风险就增几分。
感动又在于,她没白疼这丫头一场,临到要跑,死丫头还替自己收拾了番以表情意,弄得花姐都不好意思再睡上去把那份整洁破坏,把那份情谊消耗。
花姐无声地站了会儿,两个人同住病房的回忆纷至沓来,她颇感伤地想,接下来自己不出意外还剩几十年的人生,怕是再也找不到比小芳更投得来的姐妹了吧?
她们的投得来是因着彼此同样的来路,同样的情伤,像湖南江永地区的女书,那是只有密友才能懂得的秘密,任何人都别想介入,即便是以后自己的孩子。
花姐此刻多希望肚里的孩子是个儿子呀,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如果是个女儿,她得操多少心?
光是告诉她出门在外小心被拐卖这一点,她就苦恼该怎么说。
说“你妈就是被拐卖的例子”吗?
那女儿会怎么回答自己?
“妈,那我爸挺爱你的啊?看来人fan子倒是好人,专做好事!没把你拐了,你哪儿遇得上我爸?你俩遇不上哪儿来的我?我爸这么好的男人,我看人fan子倒比婚姻中介所可靠!”
这样一来,自己不是给拐卖人口集团打上广告了?!
不告诉她,那女儿出门涉世未深真给拐卖了怎么办?
花姐自己都晓得,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有碰到大武的运气,女儿能有这种运气?
想到这儿,她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也更对小芳多一层敬佩,那丫头以后有女儿,为人母了,才是最佳反抗例子。
花姐的思绪飞出老远,像她的灵魂也给小芳打包带上路了般,□□纹丝不动,还是之前和她吵嘴的护士进来打断了她的神游。
花姐满脸被人打搅了的不悦,“你来干什么?”她很有敌意地问。
护士说:“没什么,就是路过突然想来看看,虽然她昨天就回去了。”
“回去了?”花姐心头有点吃醋,小芳跑了告诉这女人也没跟自己放声屁。
随后她又腆着脸问:“走之前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带话?”护士一怔,问,“带什么话?她走没和你说?!”
“她悄没声走的,我当时不在医院,我还以为你在医院她给你告别了。”死丫头,居然连句口头话都没托人带给我!
“什么悄没声的,”护士说,“那个男的替她办的出院手续,就是这段时间天天来医院守着那个,被他领走的!”
“你说什么?!”花姐闲适的身体,跟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立马绷紧了。
她意识到不对,如果小芳不是跑掉了,而是回孙家,那是绝不可能用如此潦草的形式和自己道别的,肯定是出事了!
花姐扔下一句“糟糕!”起身跑出门去,留护士在病房里慢慢品味出其中意思。
她的目的地是政府建筑单位的施工队驻地。
花姐挺着微凸的孕肚,找到正在上工的施工队时,不顾一堆男工看戏的神色,只说:“我找孙少华。”
有个男人卯不对榫搭她腔:“你怀孕了?”
这和自己问的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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