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井水兜头浇下。
麻布裹着粗粝的皂角狠狠揉搓着皮肤。
负责清洗的手力道极大,每一次搓揉都似要揭下一层皮。
舒窈身上的泥土和血渍被蛮横地剥离。
舌尖死死抵住齿关,指节在桶沿掐出深痕。
套上囚衣,舒窈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兵卒,架着胳膊拖行。
穿过肃杀梁军大营,来到一处临时辟作公堂的军帐内。
大帐内灯火通明,主位坐着一个身着绯红官袍的中年男子。
面色端凝刻板,眉宇间带着久历刑狱的阴鸷。
舒窈悄悄望向主位。
目光一扫,又瞧见下首坐着紫袍金带的赵俨。
再转眼,堂下捆着春桃和鲁伯祖孙。
这架势……是要审她?
“大胆姜氏!”主审的刑部侍郎猛地一拍惊堂木。
啪的一声巨响,震得帐布都颤了颤。
“晋国覆灭,王纲解纽,你身为羁押之质,本当静候天朝发落!竟敢私启密道,趁乱脱逃!更将此等要物交予晋籍老仆!”说着,刑部侍郎探手从案上抓起一张纸,两指一拎,将舒窈留给鲁伯的蜜押印文高高亮起。
纸上拓着四个大字,钉钉打卡。
舒窈眼皮一跳。
早知道会有今天,就不玩梗了。
怪尴尬的……
不等回应,刑部侍郎又猛拍一记惊堂木:“说!可是暗通前朝余孽,图谋不轨?!”
兵卒大掌猛地按向舒窈肩头。
肩头剧痛,舒窈被这股狠力压得向深躬,几乎就要栽跪在地。
她才不跪呢!
舒窈拧肩缩身,将那股冲力卸向下方,硬生生撑住了这躬身的姿态。
脊骨竟比站立时绷得更直。
她霍然抬头,眸光直刺堂上:“大人说我叛逃?是!我是逃了!可昨夜什么情形?大人不知道吗?火光冲天,乱箭横飞,屠刀都砍到质子府门口了!我不逃?难道还留着等死吗?!”
“至于地道?”她眉梢微动,眸底一片坦荡,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仿佛她所陈句句皆是实情,“那地道自我踏进质子府的第一天就在。是晋国自己留下的疏漏。我若真的想逃,何须等到昨夜?!”
“勾结余孽?”她目光灼灼地扫过角落的鲁伯和鲁小郎,“大人倒是告诉我,凭这一老一小,如何做得了余孽?!兵荒马乱,眼看他们遭难,我拿出点值钱物件,大人便说是通敌?这密押引来的是接应吗?分明是如狼似虎的追兵!它是我叛逃的铁证,还是不慎露出的破绽?!”
刑部侍郎被她劈头盖脸的反诘,噎得气息一窒,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案几:“巧言令色!纵使地道非你所造,趁乱脱逃亦是重罪!你身为晋国质女,此举无异于叛离,按律当重处!”
“晋国质女?”舒窈眼底寒光凝聚,唇角却勾起一弯清浅的笑意,“原来大人知道我是晋国质女。”她将腰脊挺得更直,“我奉君父之命于晋为质!食晋粟,衣晋供,居晋所,确实是晋国之质!”
她眼波流转,似有天大疑惑:“敢问大人,如今晋国何在?梁国灭晋,威服四海,我敬服。然——”她声音陡然拔高,“梁国可曾遣使告知礼国,藩主已亡?可曾发国书,定我归属?可曾昭告天下,承袭晋国对我之权责?”
刑部侍郎被她问得一滞,强辩道:“天下皆知梁已代晋,王都尽归陛下掌控,你自然……”
“自然什么?”舒窈上前一小步,“大人熟读律法,应当知晓,我非晋臣,亦非梁民!梁国律法,管得了梁国子民,管得了归附之臣,却无权审一个……”
她倏地转向一直沉默旁听的赵俨,一字一顿道:“无主之质!”
赵俨端坐如钟,面上波澜不惊,搁在膝上的手却不自觉地蜷紧。
“放肆!”刑部侍郎拍案而起,脸涨得通红,“妖言惑众,强词夺理!你……”
话音未落,帐帘被掀开。
帐外风雪裹着冰渣,轰地灌入帐内。
“陛……”帐边边的刀斧手惊骇失声,钢刀哐当坠地,五体投地砸向冻土。
万钧之力无声碾过整座大帐。
帐内所有兵卒、文吏,连同刑部侍郎与赵俨,都齐刷刷矮下半截。
发出一阵骨肉与冻泥交撞的闷响。
死寂中,唯余鲁小郎压抑的喘息和炭火盆里偶尔的噼啪。
舒窈胸中洋溢的激辩之气,硬生生堵在喉头,下意识想回头。
残存的理智疯狂地咆哮,终是垂下眼帘,死死盯住地面。
余光里,几名青衣内侍无声地涌入,在帐门与公案间,竖起一扇紫檀屏风。
屏风上隐约绘着云山雾海,隔绝了内外视线。
随后,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裹挟着风雪寒意,行色匆匆地绕过屏风,落座主位。
“都起来吧。”屏风后的声音,年轻,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穿透薄绢,落在刑部侍郎身上,“张卿,接着说。这无主之质之论,朕听着……倒新鲜。”
后三个字,落得极轻极缓。
“陛…陛下!此女狡辩,妄称……”刑部侍郎伏在地上,官帽歪斜,声音抖得不成调。
屏风后的人出言打断:“姜氏。”
舒窈顿感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刺穿紫檀屏风的阻隔,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不是简单的看,更似一种深入骨髓的搜刮。
视线寸寸下移,在她颈间未愈的伤口逡巡,顺着不肯塌软的腰线滑落,最终凝在她绷得发白的指骨关节上。
不要慌!
舒窈愈发用力地攥紧手掌,指甲刺入掌心。
咬死无主之质这个程序漏洞,逼梁国走国际流程,能拖延一点时间是一点……
“你方才言道,晋国已亡,新主未定,你身为无主之质,梁律无权审你?”萧承璟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玩味。
一句梁律无权审你,像根冰锥,猛地扎进舒窈骨缝里。
这语气,哪里是讨论法条,分明是大老板压力公司刺头:“小姜啊,你这小反抗还挺别致,解释解释?”
舒窈齿关紧咬,缓缓屈膝,寸寸向地上坠去。
膝头触地的刹那,她强迫自己开口:“口不择言,伏乞陛下恕罪。”
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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