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话音一落,杀威棒呼啸而下,陈轸闭紧眼,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棍。杀威棒重击之处如火灼烧,陈轸口中堵塞发不出声音,惟余喘息。
“再来,不要停!”
杀威棒带着煞意呼啸而下,陈轸牙关咬紧,却听身后一声怒喝:“住手!”
来人赤手空拳地接住杀威棒,狱卒一惊,猛地收力,但仍清晰地听见“喀嚓”一声。
“明大人!”
明玠沉着脸,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把夺过杀威棒。狱卒们惊惧万分,一跪跪了一片。乔桢仍在,轮不到明玠这个员外郎出头,他便只是俯身察看着陈轸的情况。
乔桢没有进这刑房,他负手而立,冷声道:“这里是刑部,不是诸位为虎作伥的地界。拖下去,按律处置。”
“冤枉啊大人。”狱卒“咚”地跪下,膝行着爬至乔桢跟前,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那小子身上藏了东西被他吞下去了,还望大人明察。”
“进刑狱前免不了搜身,若是我身上真藏了东西,诸位大哥岂会不知。”陈轸苍白着脸,在明玠的搀扶下起身。狱卒一听这话,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由可辨。
陈轸轻轻吸着气,朝乔桢伏下身:“陈轸卑贱,不敢蒙蔽大人。”
乔桢说:“都愣着做什么,将这狱卒拖下去按律处置。”
“大人!”狱卒还要挣扎,就被人堵了嘴,用绳子捆着拖下去了。刑狱里噤若寒蝉,一时只余脚步声和拖曳声。
乔桢让明玠去寻医官疗伤,自己则留在这里等着杂役清扫现场。陈轸蜷缩在角落里,静静地忍受着疼痛。乔桢默默注视了陈轸良久,片刻后去倒了碗凉水放在地上,却没有同他讲话。
这几间挨着的刑房关押的都是陈氏的族人,乔桢目不斜视,没有理会那些或惊恐或哀求的目光。杂役进进出出,冷水一泼,所有的痕迹都被清洗了个干净。陈轸试图将那碗水拨到跟前,却被往来杂役一不留神一脚踹翻,和血水污垢混在一起。
乔桢收回目光,没有再看。他抬脚欲走,身后却突起阴风,扑灭了烛火。
“乔大人,好威风啊。”阴瘆瘆的声音如地狱恶鬼般攥住了乔桢的脖颈,乔桢倏地回头。
陈谦益连日受刑,镣铐锁着他干瘦的身躯,和这刑狱一起散发出恶臭的气息,“这里分不清日夜,但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大人哪。”
周遭寂静,连杂役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乔桢冷漠地睨着他,不屑道:“我秉公办事,不怕恶鬼上门。”
听见这话,陈谦益突然露出笑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饱含煞意:“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太子为何偏偏选了你做他的走狗。崇贞十年秋,长河泛滥,鹤驾①亲至,直至立冬方归京城。你进工部前我派人查过你,长河人,家中只有一老母。崇贞十年冬,家中老母死后孤身一人来了大都。”
陈谦益突然放声大笑,镣铐下的锁链撞在一起,在刑狱里持续不断地回响:“我还道你是什么胸怀凌云志的儿郎,原来是长河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你活了这么久,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来啊。”陈谦益收了笑,他沉下眸光,阴声说,“仇敌就在眼前,杀了我啊。”
乔桢立在刑房外没有进来,他只是沉沉地注视着陈谦益,眼里甚至没有恨,只有无限的惋惜。
陈谦益在这样的目光中放缓了呼吸,他喉眼发紧,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四年前,我还是家中最受宠的幺子。大哥护着我和娘举家搬迁,逃过了长河水难,没能逃过人祸。”乔桢凝视着他,却像是凝视着那血色的夜。
那天又下了暴雨,堤坝还未筑成,长河就又有泛滥的迹象。大哥被征徭役修筑堤坝,许久不曾回过家了。乔桢那年不过十三,没有被征徭役,他和母亲待在家中,门户紧闭。乔桢很害怕,母亲便让他去找大哥。
电闪雷鸣间,他在雨中四处穿梭,却只找到了大哥的尸体。和其他人一起埋在土坑里,被河水浸泡到发胀变形。
乔桢打开了刑房,一步步朝陈谦益逼近:“曾经我日日夜夜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亲手杀了你。可如今我明白了,即便杀了你,我的兄弟,我的邻人…他们还是回不来了。”
乔桢的眼神变得阴戾,他蹲下身,端详着陈谦益因惊慌而发白的面容:“…你什么时候把他们还给我?!”
陈谦益抵着墙无处可退,他冷汗直下,强撑着说:“…你要做什么…”
“我还能怎么样呢。”乔桢眼神柔和下来,“我又不能杀了你。”
陈谦益唇瓣翕动。
“只要不死,割条舌头,断几根手指,剜一只眼睛…陛下也不会说什么。”乔桢从袖间摸出把短匕首,无限惋惜地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报仇。”
“你疯了。”陈谦益失控地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大喊,“你这般阴戾的小人,谁敢放心将你留在身边!”
“那就不劳大人费心了。”乔桢冷眸看着他,“匕首有些钝了,不知道要多少下才能剜出你的眼睛。”
陈谦益绝望地停下挣扎,两股间渗出一滩焦黄的水,一地腥臊。
***
明月楼到刑部衙门时正撞见狱卒将草席包裹的尸体往外运,一见着她就没好生气地吆喝:“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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