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外面的宴席还在进行着,众宾客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生热闹。
凝神一看,瞧见好多张朝堂上熟悉的面容,而下人们只是低头伺候着酒菜,没有半分惊讶的意思,让误入的人不免揣度,这到底是谁的婚宴,能请到这般多的大人物。
拎着食盒的婢女又穿过了一道垂花门,行进间周遭逐渐安静了起来。不远紫藤萝爬满了高墙,这后院,与初春舒展的枝叶一道静寂着欣喜。
她提起裙角迈过了新房的门槛,转身将食盒递给站在一旁的婢女,嘱咐她将里面的饭菜摆出来。又掀了帘子往里去,是要唤新娘子出来用食。
自一番简单梳洗后,沈岁晚便换下了那身繁复的婚服,此时靠在床边,望着一旁的博古架出神。
秋月一进内堂,一副心不在焉的沈岁晚。
博山炉燃着惯常点的香,袅袅青烟飘起消散在空中。
坐在床边发呆的姑娘肌肤如雪,穿着湘妃色的衣衫,更衬了肤色白皙,蛾眉敛黛,白日的盛妆已尽数卸去,唇不点而朱。
眉目见萦绕着一种她说不出来的风情,若是打个比方,便似春山秋日的晨雾,温和却又犯凉。
方才掀盖头时,秋月候在一旁,好奇地偷偷瞧了一眼。那一眼,便瞧到了她心上去。
这样的姑娘,天下人谁见了不倾心。
秋月回过神,笑着对沈岁晚道:“王爷怕王妃饿着,吩咐了奴婢们提前准备些菜肴,王妃且用些吧。”
沈岁晚应了声好,清音娇柔。秋月立在一旁替她打了帘子,引着她出来。
周遭喜庆的红纱与红烛,无不再提醒着她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也是她要度过下半生的地方。
一旁的奴婢见她落了座,便要为她布菜,沈岁晚连道不用,让秋月带着人下去。秋月应了声是,退着出了房门,离开时还体贴地将门带上了。
周围终于再没有旁的人了,沈岁晚一直紧绷的身子放松了起来。
她拾了竹筷,忙碌了快一天,中午也只是简单用了点,垫过肚子便是。她现下确实有些饿了,这小王爷倒是个有心人。
随意瞧了眼桌上的菜,沈岁晚有些发愣。本以为今日王爷大婚,后厨忙忙碌碌的都紧着前院了,随便给她准备些吃食便是,却没想到送来的菜式,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这叫她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这门婚事于她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高攀,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
沈岁晚虽说出生世家,可家境并不显赫。文臣家族向来便是如此,皆是通过科举才能入朝为官,若是下一代没出几个学识好的子孙,往日显赫的家族,便落败了。
祖父在时,便是沈家最为辉煌的时候了。在大殿上被钦点为状元,入职翰林,最后做到了文官的巅峰,入了内阁。那些日子里,沈家的门槛都快要被拜访的人踩烂了。
只是好景不长,祖父冬日时摔了双腿,皇上便允了他在府上好生将养,但祖父年迈,没过冬日,便去世了。
他过世后,沈家门庭便冷了下来。子弟们青黄不接,无人在朝中撑着,在京城随便掉下来一块砖,都能砸到比叔伯们官职大的京官。众人见沈家不行了,也逐渐于之少了来往。
沈母早逝,沈父重情也不愿再娶,沈岁晚便在伯母的帮助下操持着沈家的事务,又掌管着沈家的铺子。
这些年豆蔻年华的沈岁晚逐渐在上京的贵女圈里崭露头角,不仅是因为她无双的样貌,还有那将铺子起死回生的手段。当初沈母交到她手上的铺子经营惨淡,而如今已经焕然一新蒸蒸日上了。
虽然官场上人丁凋零,但铺子赚的这些银钱让沈家过得很是富足。
士农工商,商字最为轻贱。贵人们面上夸她精明能干,背地里却不屑一顾。笑她自甘轻贱,笑她四处抛头露面。
沈岁晚最开始赴宴时不知众人心里这些小九九,还以为是贵人们照顾晚辈,还笑着推辞。后来被苏夫人嗤笑点醒,她才知道众人心眼子里的这些弯弯绕绕。
深宅大院里言语的深意,倒比生意上的陷阱,还要阴毒三分。
这苏夫人倒也不是好心,只因这她儿子与沈岁晚有着婚约,见不得她出席京中宴会低了自家儿子的脸面。妇人们谈论间来回不过那几件事,谈起了她,便不免谈起她与苏家公子的亲事。苏夫人明里暗里让她今后少参加这些宴席,这样的地方,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该来的。
当初与她订亲时,便看她祖父是朝中重臣,今后能给儿子一些助力。苏大人便借由她祖父的桃李之恩,说着用子女婚事来做回报。沈岁晚祖父心想,这也算一段善缘,便问过了她父亲的意思。父亲并无异议,两家便交换了信物和庚帖。
沈岁晚便也如她所愿,减少了出席这些场合的次数。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婆母,还是得敬着些。
没料到沈父刚去世,苏夫人便叫管家去还她的庚贴与信物。
管家面上有些犹豫,虽说他也觉得那落魄户的配不上自家少爷,可毕竟是过了少爷眼的人,大少爷如今不在府上,就怕他回来之后怪罪,苏夫人是少爷母亲他动不得,可是他这样一个下人,主家两句话就能打发了。
“夫人,那毕竟是沈家小姐,我们这样……”
苏母声音凌厉,“沈家祖上是阔过,可那丫头现在也不过是个落魄小姐,现下又没了爹,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管家连连讨扰,又取了物件往沈家赶。
待到了沈家门口又换了一副模样,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又标榜着自己憨厚,都是为了沈姑娘着想。
说什么当时醉酒后的玩笑当不得真,沈小姐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又整日在外,相必也京中也有不少公子追捧。自家公子无才无貌,万不可耽误了沈小姐的婚嫁。
一旁伺候的丫鬟听着心里怒气丛生,想要撕了他的嘴。沈岁晚心里冷笑,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陪笑将他送出了门。
虽知道对方折辱了自己,却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谁叫这苏家的官压了她家一头。见沈家彻底起不来了,做了这压死骆驼的草,也来踩上她家一脚。
管家刚出门,沈岁晚沉吟了会儿,便叫听霜上来耳语几句,让她出门了。
朝堂上的事她牵扯不得,可在京城能做的事多了去,做人还是莫要想着欺人的好。更何况,自己也不算什么聪明人,轻易地便将自己的把柄落了给她,她若是不投些回报,岂不是辜负了苏家今日的落井下石。
说回沈父,沈父在朝中当着五品的官,恰逢蜀州时疫,皇上便指了沈父前去赈灾。去时人还是好好的,在蜀地待了三五月,时疫得控的好消息传至京中,可在父亲要回朝时,却因过度操劳加上风寒来得急去世了。
皇上体恤沈家,赐了些赏赐,又遣了身边宦官来慰问。
沈岁晚本就无心嫁娶,家中姊妹她也不放心,如今父亲去世,沈家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可过了几天,皇城里又来了圣旨,说皇上感念沈父赈灾有功,只余下孤女在世,特赐她一门亲事,保她后半生无忧。而那被赐婚的另一个对象,赫然是当今皇上的一母同胞亲弟,太后的眼珠子,如今炙手可热的小王爷楚时砚。
那小王爷与长在京城的少年不同,若说京城的公子是锦绣堆里滚出的人物,他便是一柄开过刃的剑。在年幼时便跟着舅舅去了边塞,旁人以为他打打闹闹,没想他却做出了一番成绩,众兄弟还未封王时,便从微末自己爬到了将军一职,带兵打仗已有自己一番风格,能够独挡一面。
只是塞北的风吹不到上京,沈岁晚虽知他是个少年将军,但并未有何妥帖的感受。众人追捧的不过是他的身份罢了,抛却了小王爷的名号便减几分光。
沈岁晚刚被这赐婚的消息砸了头,那刚回朝不久的楚时砚却又出征往边塞去了,一去便是三年,皇家便将婚事定在了他回来后。
她对楚时砚的印象,倒不是什么身姿挺拔的小将军,而是个鲁莽的少年人。
傍晚时常有些微风,穿过疏竹,吹着竹叶窸窸窣窣。
沈岁晚过了石柱,刚要迈进院门,却见一道身影从墙上翻了下来,她一惊,心道进了贼人,刚提裙想跑,便被人揽住捂了嘴。
只见那翻墙的少年说,“好姐姐,我不是什么坏人,我这就放开你,你千万别叫人啊!”
少年生得俊俏,剑眉星目,束着玉冠。若是在大街上见到这般的公子打马穿堂过,定要叫好多姑娘芳心暗许,只可惜这是私人宅院,而他刚从墙上翻进别人的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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