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巷,粉墙黛瓦。傍晚时分凉风徐徐,油纸伞下雨声淅沥,落在地上化为涟漪,河边的“小娘鱼”①都收起了衣裳往巷子里跑去。
温时书正撑着伞往家里走去,一席白衣裹着秋日凉风,寒冷的水气攀附在他那如画的眉眼上,听得耳畔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不由得护住了手中的荷花酥,任烟雨笼罩,油纸中的点心还是留有余温。
这是姑苏城中苏记铺子里的招牌,咸香软糯,深受姑娘们的喜爱。
推开书院的大门,庭院里的桂花已经落败,留得淡淡余香,也要被这场秋雨冲刷殆尽,瓷缸中的水早就满溢了出来,里头的锦鲤正撷着残藕,白尾红身,煞为可爱。
屋里的人听见声响,也撑了伞出来,这是他找来伺候玉芙的婢女,名叫小桃,不过十四的年纪,瞧见是他回来了,不由得眉开眼笑。
“主子回来了,灶房里正温着吃食,此去姑苏城可累?”
温时书走进廊下,将油纸伞收好后才抬眼,眉眼含笑,“不累,玉芙这几日可曾习惯这里的生活?”
小桃接过了那柄伞,提及此事略显低落,“姑娘还是难以适应,想来县城里没应天府讲究,就连酒楼里的吃食她都难以下咽,已消瘦了许多,只食每日一碗桂花藕粉。”
温时书闻言不觉奇怪,将手中点心递了过去,神情温柔如玉,“我去给她做些吃食,这是在姑苏城里带回来的荷花酥,且让她垫垫吧。”
宛如谪仙的身影也随即往灶房处走去,路过的地方都沾染了些淡雅的山茶香。
玉芙是他在池州府讲学时偶尔救下的姑娘,询问得知,乃是当朝大儒孙女,因祖父被卷入“南北榜”②,全家跟随戍边,途中与家人走散,自幼娇贵的她受不了路程之苦,差点香消玉殒。
温时书曾任丞相时,在翰林院曾遇到过其祖父,颇为敬重这位为人慷慨的大儒。带玉芙医治后,曾想托人将她送到家人身旁,后来念及路途遥远,又收到刘家托他照拂的书信,便把她留在了身旁。
两人男女有别,他便托付家有女眷者照顾,谁料几经周转下,玉芙完全不能适应,初秋时还生了场大病,就被送回了书院。
经过窗棂前,温时书无意间瞥见了模糊娇俏的侧影,叮当镯因慌乱而作响,留得藕粉色的衣裙一角。淡淡的墨香从中飘出,书桌上的画卷墨迹未干,微微泛黄,显然画了好些时日,留白着墨恰到好处,勾勒渲染予画神韵。
描绘的十二花神图,正停留在十一月的山茶。
温时书停步而望,侧院的白山茶含香而绽,叶子滴翠晶莹,在这寒风细雨中亦不少温润清雅,纯洁无瑕,耐寒耐冬,风姿绰约。
玉芙来到书院不过五日,据他人所言,几月来颠沛流离,性子胆小甚微,平日见不得外人,心中郁结已久,难以开解。两人虽同住屋檐,因他去姑苏城讲学,几乎不得见。
他对她的印象,多停留在池州相遇之时,小姑娘杏眼含泪,和家人失散惊慌失措的模样。念她年幼,这几日时常惦念她的情况,想要找机会与她谈谈,帮她疏导心结。
眼下的十二花神图,却让温时书眉眼蕴笑。
若是长久心中郁结,便不会有闲情雅致用心绘制此图了。小姑娘长久离家,不能习惯本就正常,有些话还是有失偏颇了。
温时书撑起水墨江山的油纸伞后,径直往灶房处走了去。
*
酉时初,秋蝉鸣了两声后,安定县渐渐归于平静,家家户户都飘了抹炊烟,淅淅沥沥的秋雨终于停了下来,寒霜笼罩,只有这人间烟火气才能抚平此间带来的寒冷。
书院的花厅里,红泥火炉温着热汤,热气从砂锅中缓缓而起,桌上摆放的是香气扑鼻的间笋蒸鹅,以及鲜嫩的鲈鱼脍,清爽的冬瓜鲊,用芙蓉花做成的雪霞羹,还有蟹肉饱满的大闸蟹,主食则是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温时书平日节俭,除却学子们在书院用饭时,厨娘会多做些吃食,一人并不会如此铺张。做这些吃食需要顶好的厨艺,归功于他前些年在朝为官,朝廷供应给官员们的饭菜都无甚滋味,他在那时闲来无事,经常给同僚们开小灶,久而久之练就了好厨艺。
细碎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坐在首位上的温时书闻音抬眸,小姑娘身穿素白长袄,外搭了件绣满芙蓉的藕粉比甲,下头的罗裙轻软似仙纱,因晚间霜重,身子娇贵,外头搭了件狐毛披风,就连微露的绣花鞋都极为精致。
玉芙豆蔻年华,正是娇嫩甜润之时,配得头上的玉簪,更显得貌若芙蓉,肤白似雪,娥眉皓齿,气质宛如白玉无瑕。
见到座位上温润如玉的人,玉芙脚步微乱,及时停下颔首行礼,一举一动皆守规矩。
“玉芙见过先生,多谢先生昔日救命之恩。”
温时书起身回礼,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姑娘勿要多礼,坐吧。”
话音落,他随意落座,白袍纷飞间温柔肆意,可眸子还是不禁瞧了下那谨小慎微的姑娘,单单坐了凳角,颇为拘谨。
温时书嘴角缓缓勾起,修长的手拿起了茶壶,倒了杯梅子箐后,温柔地看着她道:“前些年我在朝中曾结识你祖父,算起来是旧识,我敬刘公风骨与才华,受托照顾你,又年长你十岁,便可当做长辈了。这般情况下,在书院里勿要拘谨才是。”
玉芙抿唇,抬眼看向他,娇嫩的小脸尽显认真,“是,玉芙记下了。”
小姑娘是江南人,生来嗓音软糯,在暖意浓浓的花厅里,显得更为好听了些,却还在观察着眼前人的举动。
待温时书动了筷后,她才端起了手旁雪霞羹,汤匙翻动间,樱唇轻启,让她蓦然想起了曾在家中的味道,杏眼渐渐就有了层薄雾。
温时书见此温柔的问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玉芙闻言噘泪,恐这般失礼,连忙用帕子轻擦脸颊,“是先生做的太合胃口了,多谢先生带回来的荷花酥,我很喜欢。”
“你喜欢便好。”温时书温润的声音落下,玉芙的脸上却有了层红晕。
这几月来,她住的地方大多数都是祖父昔日的学生或同僚家中,由家中女眷照拂,眼前的先生却是她十四年来,第一位同席的外男。
瓷器碰撞间,她也偷偷打量起了这位救命恩人。
眉如墨画,目藏星河,颜如冠玉,举手投足间的温润如玉让人为之倾醉,玉色襕衫上银线勾勒的仙鹤,与他的气质浑然一体,较为特别的是眉间的朱砂痣,是极为少见的。
眼前人她略微了解过,曾是名冠十二国的才子,短短四年为魏王收复天下,曾被祖父几度夸赞。可惜自文帝登基称帝后,虽位至丞相,却无心官场,圣上多次挽留无果,特开恩下放于苏州府,在这安定县的明月书院里做了位先生,地方虽小,却吸引四方才子。
其余的甚少知晓,但满桌的菜肴出自他之手,让她念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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