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夜风雨后,红日从墙头跃出,缀在湿漉漉的屋瓦上方,照亮拒霜院里的狼藉。
院子里原先养了许多芙蓉,可惜不堪风雨的摧残,枝断叶落,花瓣或飘在廊下,或陷于泥中、没于洼里,稀稀疏疏,零落一地。
院门从外面推开,丫鬟木槿踩着残红败绿来到正房东屋,轻唤了声:“王妃。”
洞开的支摘窗后,被唤作王妃的年轻女子收回目光,从窗前转身,露出被凉意浸得有些苍白的脸。
“朔州来信了?”年轻女子出声询问。
齐王妃明浅,出身弘农明氏,乃大虞太傅长孙女。
出阁之前,明浅是名动上京的美人。在上京流行以清瘦为美的潮流下,明浅生得丰腴而明艳,在一众多弱柳扶风的姑娘面前,她美得气血充沛,美得令人心服口服。
然而此刻这张芙蓉面上尽显忧愁。
她在等齐王,也就是她的夫君赵闳的回信。
三年前,明浅与当朝三皇子结为夫妻。
与那些在锦绣堆里长大的皇子不同,三皇子赵闳十二岁就去了军中,之后常年在北地镇守。二人成亲后,明浅随他去了封地朔州。
今年恰逢太后六十大寿,赵闳作为太后最珍爱的孙子,自然要亲赴上京为太后贺寿,于是携了明浅回京,顺便让她回来探望亲人。
只不过,世事难料。
他们前脚回到上京,邻国后脚进犯朔州。赵闳身为主将不得不星夜赶回去,他走得匆忙,夫妻俩甚至没有好好话别。
他离开已有两个月,明浅的信去了几封,却没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语。
这就导致明浅的心始终悬在那里。
毕竟夫妻三载,她担心他的安危是人之常情。再者,太后本就对她心存偏见,倘若赵闳遭遇不测,她在上京的处境也会变得艰难。
至于太后不待见她的原因,明浅默默叹口气,这得追溯到一段往事。
成婚之前,她与赵闳并无交集,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原本她要嫁的人,是当朝太子。
太子赵瞻同她是青梅竹马,二人早就许下非卿不可的默契。这门亲事也得了宫里的默许,只等她十八岁后订亲。
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发生了一场意外,她先与赵闳先有了肌肤之亲,最终不得不嫁给赵闳。
那以后,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太后变得冷漠,认为她品性有失,耽误了两位皇子。
她何尝愿意接受这样的婚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三年过去,她被迫学会向前看,也从不甘到接受命运的安排。
本以为这样下去就行了,没想到,这一趟回来又添变故。
木槿很替明浅担心,斟酌道:“王爷这会肯定是在痛击狄人,暂且顾不上别的,等战事不那么吃紧,王爷就会给王妃回信了,说不定在给王妃预备惊喜,赶在王妃诞下小世子前凯旋呢。”
明浅感动于心腹狡尽脑汁的安慰,勉强牵起唇角。她转身重新看向窗外,抬手轻覆在仍旧平坦的小腹上。
有些事太过微妙,旁人很难真正看懂。
木槿只知道她与王爷越来越像一对恩爱夫妻,但不会想到,王爷久不回信足以说明某些问题。
其实王府与朔州之间有专门的传信方式,不出十日有能传回消息,王爷若是有心,不会两个月来一个字都不曾寄给她。
大约,他就算解决了狄国,恐怕也未必想搭理她了。
归根到底,他们这场婚姻始于阴差阳错,注定要比寻常夫妻难些。尤其是成亲之初她的某些所作所为,他恐怕已经知晓,终究伤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夫妻情分。
明浅看着院中残败的花枝,忍不住去想,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王爷改观的呢。
刚成亲时,她对他明明只有恨。
若非因为他,她不至于名声尽毁,以至于不得不背井离乡。是他,毁了她期待许久的姻缘。事后太子一再强调不嫌弃她失贞,但宫里也不会允许她嫁给太子,她被迫与年少时的心仪之人天各一方。
成为齐王妃后,贵女的教养令她做不出恶语相向的行为,家族的名声也不允许她撒泼耍疯,心底再如何歇斯底里,也要顾及身份。
她最大的抗争只能是视他于无物,连不满都发泄得憋憋屈屈。
可她终究是个活生生的人,再多的自我安慰也消解不了那些怨恨。
她要报复。
既然齐王毁了她的姻缘,她也不会让他痛快,于是心安理得充当起太子的眼睛,替太子盯着他在朔州的一举一动。
然而,之后的事超出了她的意料。
随着真正的真相揭开,她才发现她恨错了人,那场意外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王爷同她一样,也是受害者。
这也意味着,她对王爷的恨其实没有太多道理,她记得自己当时问他:“你不生气吗?”
王爷一向冷肃的面容难得松动,她还记得他的目光算得上温柔:“日久见人心,我相信你我总会冰释前嫌。”
他顾及她的面子,她却臊得不行,明明是她一直不肯听他的解释,完全是她单方面的怪罪。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也因为当年那件事被迫与意中人分开,是他一直在包容她的不忿。
她想,同为受害者与失意人,就别相互责怪了吧,木已成舟,且他先释放了诚意,那她就就坡下驴吧。
人们常说难得糊涂,万一运气好糊弄出一段温馨宁静呢。
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何专门给她开玩笑。
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回上京,王爷前脚离开,太子就提出让她与王爷划清界限,他让她回到他身边。
她自然不肯。
太子于是以王爷的安危威胁她,她若不配合,他必将让王爷有去无回。
她不想王爷出事,只好暂且随太子来到这别院。
她人虽然在这里,但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做人最忌讳摇摆不定。
这回同王爷回京,她本就想向他坦陈当初替太子当内应的事。然而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想破坏王爷回京的好心情,始终难以启齿。
一时犹豫,她因此错过了最好时机,可是比起让他从旁人口中听到些有的没的,她宁可自己招认一切。
于是,她设法联系到了王府的人,给他去信说明。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三年,她自认对王爷也有些了解,他是个宽容豁达之人,不会苛责一个诚实的她。
可人毕竟都有三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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