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邻八舍很多前来帮忙打杂的,让冀承德省了不少事。趁着空儿,冀承德夫妇将陪嫁的金银细软、首饰器皿一件件收拢在新买的皮箱里,上了锁;景泰蓝的妆奁盒和其他陪嫁的绫罗绸缎、被服等分别放在炕尾,摆放得齐齐楚楚。
院里院外五色彩绸和红灯笼高高挂起,各个房间的窗帘椅垫、茶具果盘皆换了新的,前厅泥了大旺火,搭了唱堂戏的台子;当院拉起彩蓬,布了十数台席面;偏院临时做厨房,院中支了几口大锅,外面宰了两只肥猪、割杀了百十只鸡,剔剥净了送来。厨子们不惜时间、精制了数百个合碗则,放入地窨子里存放;城里送来罗王庄的豆腐、韩屯村的蜡、顺城关的陈醋、杏花村的酒。自村口到府门的路有坑坑洼洼的,也用三合土填平、石杵夯实。
运脚的骆驼队下完戏箱,班主带着戏子们也来了。班主进屋与东家叙话,其他人赶忙布置台子。男人们纷纷上去帮忙,有人便趁机起哄,撩逗那些坤角儿。坤角儿们走南闯北、经见多了,一边粉妆打扮,一边嘻嘻哈哈逢迎他们。
布置好台子,班主请冀承德点戏,冀承德勾选了两天的大戏:《樊江关》《送京娘》《闹许仙》《武家坡》四出。礼房先生写好戏报,叫人贴到街上去。晌午饭后,一阵紧锣密鼓,大戏开演。
演到樊梨花诈败,薛丁山正欲追赶之际,忽然,有几个人冲到台上,直扑向薛丁山。薛丁山大吃一惊,“哇呀呀呀”叫了声,抛了银枪、翻身跳下戏台,撒腿就跑。那薛丁山身着硬靠、脚穿虎头靴,浑身沉重,刚出门就被捉住,被七手八脚剥掉戏装,捆个结实,带了出去。只听村长大声喊:
“大家别慌,是警察在抓共党。”
村长喝令班主继续唱戏。班主哆嗦着走到台前,给众人鞠躬道歉。众人不买账,要他磕头谢罪,冀承德赶紧出来打圆场。班主没法子,叫出个十二三岁的小坤角,清唱几段《赖简》。且喜那小角儿尚未出师,却是个可造就的天才,一人多面,又扮红娘,又演张生和崔莺莺,稳住了众人。那班主在后台三下五除二化好妆,重打锣鼓重开张。
戏唱到傍晚,流水席又开了。
这时候,日头已隐到西厢房背后,天上的云呈现着绛红色,正一点点地暗下去。
车健化装成茶叶贩子,再次来到绵上。
他走进南门客栈,向掌柜的推荐茶叶。掌柜嫌价格高,使劲往下杀价。车健已经让了一成,掌柜的还不满意。车健只好再让一成,但要掌柜饶他白住一晚。掌柜的心想,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同意了。
车健说:“三个京师人斗不过一个老西儿,三个老西儿斗不过一个绵上人。我不出去,讨你一顿饭吃。”
掌柜的笑:“会买的不如会卖的。多双筷子而已。”
午后,一军官提着只烧鸡,醉醺醺进了客栈。掌柜的上前搭讪,军官将烧鸡柜台上一扔,屁股一歪坐在椅子上,声称要查房。听说住着个卖茶叶的,军官指头在桌上敲得“咚咚”响,酒气熏天:
“该不是共党探子吧?须知窝藏共党是死罪。”
抬脚便往楼上去。见掌柜的小小心心跟在后面,被他看到,拔出枪来唬道:“他娘的,哪个用你跟着!”吓得老板避瘟神一样缩头下去。军官进入房间,关了门,对站在面前的车健说:
“老师,我装得像不像?”
“有六成像了。”
“还有哪里不像?老师指点一二。”
车健缓言细语道:“身上再蹭些墙泥,便有七成像,嘴上再流些涎水,便有八成像,还有一成在眼色,揉得红些肿些,便有九成像了。”
“那,还有一成呢。”
车健从筐里抽出两包茶叶放在桌上,说:“走时将这个拿上,就够十成了。”
这军官名叫齐步,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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