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鱼绷紧的弦骤然一松。
香被故渊脚一踹踢了出去，一把火迅速燃尽。
膨起的烟雾弥漫瞬间整个屋子，他捂住林池鱼的口鼻：“不长记性，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林池鱼。”
那又怎样，她还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进来了。
她不高兴地抵了抵笼着自己人的后颈，却只能抵到一道灵息的屏障，再进不得，气得她一口咬下捂着她嘴的手心。
故渊无奈，捂着她嘴的手紧了紧：“住嘴。”
林池鱼感到全身酥麻宛若被电打过，下意识又试着咬去，只是下嘴不重，成了轻咬。
故渊语气掩不住愕然：“你怎么成狗了？”
林池鱼陡然清醒，“你才是狗。”
“他怎么样？”林池鱼要扒开他的手去看，故渊捂着她不动，“别看。神智已不清醒，衣衫退了一半，面色潮红，跪在那里不知道在摸什么，难看死了。”
林池鱼听话，推了推他的肩：“去看他腰间有没有锁灵囊，那是我的神魂碎片。”
“原来你知道他在干什么。”故渊不满，“你早说，你求我我直接给你拿来，用得着这么弯弯绕绕。”
“本来一点没想让你掺合，是你自己要来。”林池鱼实诚地朝他心脏扎了一刀。
故渊：“你还想不想让我拿你的神魂。”
“我可以自己来。”她又开始扒拉他紧捂的手。
故渊抽掉她鬓间的红茶发簪，将她推出去，语气冷淡：“那你来。”
“故渊！”
鬓发散落，乌黑的长发落至肩头，笼住她的单衣，她睁着澄澈安宁的眸，匐在供案边，透过缭绕的红雾，看向明堂正中的人。
林池鱼愣了神。
江淮序当真衣襟半退，落到脚边，手一直往前伸再回拢，不知道在空抱着什么。他整个人本来就像是从浴汤里刚出来，匆忙之间只将衣物披裹在身上，遮掩不住他满身潮热的药味。
更让林池鱼愕然的是，他鬓间竟生着几缕银丝，将他额前黑发尽数染白，脸颊脖颈之上密布着玄丝细纹，同他平日清冷温和的模样大相庭径。
这才是江淮序藏起来的秘密。
难怪故渊不肯让她看，难怪故渊对他总是意有所指。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同那个身死他也要娶的魔女有关吗？
跪抱之人听到动静抬首，涣散的眼神突然有了聚焦，对上林池鱼的视线，语气轻颤：“你来了。”
林池鱼有些愕然他的语气和神态，但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站起，堂而皇之地朝他靠近，伸手摸向他腰间的锁灵囊。
但她没有碰到锁灵囊。
那尚挥空虚抱的手，在她蹲在他身前时，握上她的腕，“你回来了。”
林池鱼抽了一声气。
他双眸的眼白尽数被眼黑吞没，看着比故渊的眼睛还要吓人。
嘴中却是轻语呢喃：“你是来见我的吗？”
“你想我了吗？”
他带着林池鱼的手摸向他腰间锁灵囊，手中又变幻出他的法武塞在林池鱼的另一只手：“你要什么，我给你好不好，我都给你，你能不能别走了。”
“我……”林池鱼惊呼，被他扯进怀里紧紧扣住，一滴滚烫的泪滴在林池鱼的肩头，“你还记得我吗？”
“呵！”
故渊迅速闪影而来将他打晕，将林池鱼扯了回来，右手一挥轻松破除锁灵囊的禁制，万千荧光悬浮在红色雾气之中，一股脑涌入林池鱼的身体。
霜花剑在供案上兴奋地上下颤动，似乎在为主人的归来雀跃欢呼，自剑身汇聚过来的雾气缠绕于林池鱼全身，这一回，侵入了她的指尖。
熟悉的灵息化在体内，林池鱼讶然，她居然能聚灵了？！
林池鱼迅速反应去拿霜花，故渊却硬拽着她掐诀画阵，“走！”
林池鱼急道：“我要拿剑！”
“没时间了！走！”
……
他们落在清竹院门前的一片树影之下，故渊也没看是什么地方，先拿红茶发簪重新挽好她的发，将她的容貌气息聚拢回去。
他把林池鱼掰得面向他，将她从头到尾审视一遍，脸色难看，当即掐了一个清洁诀清除她身上污水药气。
林池鱼掠过他衣襟，后知后觉目光一顿：“我能碰到你了。”
故渊低头，他的衣袍顺风轻起，拂过她的衣裙，交叠之处竟无那层红色灵息阻隔。
他轻呵：“那又……”
话卡在嗓子口。
他脸色陡变，全身猛然战栗，站不稳地朝下跪去，林池鱼及时扶住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去。
他胸前赫然穿过一把透明的利剑，血瞬间晕染整个胸膛，鼻窍朝下淌血。
这时，御灵门敲响一道深重低沉的钟声，连鸣三声。
乌鸦被惊得嘎嘎乱叫，从树影之间扑朔振翅飞远。
林池鱼揽过他的头颈低头躲过乌鸦的误击：“是子夜。”
指尖碰上他刺穿他胸膛的利剑，霎时，利剑化为缩影融进她的骨血，故渊笑着闷哼一声。
“你之前子夜都在躲我，是因为这个。今夜你急着将我带出，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一千年，到现在，原来我的神魂碎片，还在每日向你行刑吗。”
故渊望向她的眸光沉静如水。
他一张嘴，血便汩汩往外涌。
“林池鱼，你真的好对不起我。”
“你杀了我一千年，我凭什么不能恨你。”
林池鱼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紧接着，她想到一个更难以接受的事实，原来白玉京那仙骗子对她说好的一千五百年重生期限，是算计好她的神魂在界下行刑故渊的时间。
她的神魂碎片只有完成它的使命才会回到自然道重新聚拢成她。她重生之后长时间灵脉破损，与普通人无异，只是因为她还有好多神魂碎片在瀛海界下。
那又是谁，迫切地重组她的神魂，让她提前五百年归来。
林池鱼皱了皱眉心：“你确实该恨我。神魂行刑一千年，换我我也受不住。”
她的神情平静：“你可以还回来。”
故渊推开她的搀扶：“林池鱼，为什么你每一句话都能说得如此轻巧。”
“你想杀变杀，想抛弃便抛弃，想还清便要求别人要还清，天下哪有这么多说要就能得的事情！”
“林池鱼，我不干，我要你愧疚于心，郁结于怀，我要你永远都忘不了还不清！”
他的身子逐渐虚化，消散在月光斑驳树影之下，她来不及应一个字。
她扶着树干站起，还是轻声回:“是，不是所有事说要就能得，说想就能做到。”
她回首，冷不防，望见不远处披着月光的人。
这是一个真实的人，不是如故渊一样的灵体，站在那里，身下有微光照过投射的影子。
他的衣着依旧凌乱不堪，仅仅是从地面捡起重新披上，满脖颈的细纹和那缕遮挡住眼睛的白发依旧显眼，望向她的眼眸平静而幽幽，“林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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