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风声呼啸。
萧羽的话,在十万降卒的心中引起了反响。
第三个选择。
“我萧羽麾下,不养奴隶,也不要炮灰。”
萧羽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他们的耳中。
“我要的,是兵!”
“是能随我征战四方,开疆拓土的,真正的兵!”
人群中,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将他们,收编为兵?
这……这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哪有收编十万降卒,而不设防备的道理?
这不合常理。
这不合规矩。
“我知道,你们不信。”
萧羽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你们觉得,我在骗你们。”
“你们觉得,这不过是个圈套,是为了安抚你们,再将你们分批坑杀的伎俩。”
他的话,再次说中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不少降卒的脸上,那刚刚升起的希望之色,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是啊。
他们是降卒。
是战败者。
他们有什么资格,去相信胜利者的承诺?
“我,不想跟你们解释太多。”
萧羽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我只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他向前走了一步,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扫过城下那一张张麻木的脸。
“你们,为薛举卖命的时候。”
“他,给过你们足额的俸禄吗?”
人群中,一片死寂。
没有人回答。
但那一张张瞬间变得复杂的脸,那一个个下意识躲闪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斩下首级的时候。”
“你们的功劳,可曾被你们的上官,公平地记在功劳簿上?”
萧羽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人群中,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骚动。
一些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拳头,在身侧不自觉地握紧。
“你们当中,若有人不幸战死沙场。”
“你们的家人,可曾拿到过一文钱的抚恤?”
“你们的妻儿老小,可曾得到过半点恩泽?”
萧羽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严厉,一句比一句响亮。
这第三个问题,不再是针。
而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降卒的心上。
“轰——”
人群,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压抑的怒火,**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没有!”
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了出来。
那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愤。
“从来都没有!”
“**宋金刚!老子上次拼死抢回来的粮草,功劳全被他手下的亲信冒领了!”
“我哥!我哥就是这么死的!死的时候,家里连口薄皮棺材都买不起!”
“抚恤?我呸!不来家里抢走最后一口粮食,就算他们发善心了!”
一个声音响起,便有无数个声音附和。
绝望的堤坝一旦被冲开,积蓄的洪水便再也无法遏制。
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他们不再是麻木的降卒。
他们成了一个个被欺骗,被压榨,被抛弃的冤魂。
萧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制止,也没有安抚。
他只是等着。
等着他们将心中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许久,城下的喧嚣声,才渐渐平息。
只剩下一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萧羽看到,人群中,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囚服,洗得发白,脸上还有几道未曾愈合的伤疤。
他的眼睛,却很亮。
他直视着城楼上的萧羽,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年轻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叫陈默,陇西狄道人。”
“我爹,是个铁匠,我本来,也该是个铁匠。”
“三年前,薛举的征兵队,冲进我家,说我爹是军中急需的匠人,强行将他带走。”
“我爹不肯,他们就打断了我爹的腿,然后,又抓走了我,说父债子偿。”
他的声音很平,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血淋淋的残酷。
“我入了伍。”
“他们说,每月有三百文的军饷。三年,我只拿到过五次,每次,不足一百文。”
“他们说,斩首一级,赏银五两。我斩过七个唐军,功劳,全是我队正的。”
“他说,我这样的新兵蛋子,不配有功劳。”
“去年冬天,我爹在军营里,活活冻饿而死。他们把他扔进乱葬岗,连一张草席都没有。”
“我去找他们理论,被打了三十军棍,差点死在雪地里。”
陈默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不知是泪,还是汗。
“你问我们,有没有得到过公平?”
他看着萧羽,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公平?”
“这两个字,我们这些大头兵,连听都没听过。”
整个旷野,一片死寂。
所有降卒,都沉默地听着陈默的诉说。
他的故事,也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
那份感同身受的悲怆。
萧羽的目光,落在陈默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侧的刘文静与李勣。
刘文静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
而李勣,则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这些事,他身在西秦,亦有耳闻。
只是,他从未想过,底层的黑暗,竟已腐烂到了这种地步。
他为之效忠的那个西秦,原来,早已从根子上,烂透了。
“很好。”
萧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看着陈默,点了点头。
“你很有勇气。”
“我欣赏有勇气的人。”
他话锋一转,声音再次变得锐利。
“那你们,又听过我大唐的军法吗?”
“你们的上官,是怎么跟你们说我大唐的?”
陈默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开口道。
“他们说,唐军,都是被强征入伍的囚犯。”
“他们说,唐军没有军饷,打仗,全靠抢。”
“他们还说,唐皇李渊,猜忌功臣,凡是立下大功的将领,都会被他找借口害死。”
这些话,让城楼上的刘文静,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一派胡言!”
“简直是一派胡言!”
“薛举小儿,不仅割据一方,还敢如此污蔑我大唐天威,真是死有余辜!”
萧羽摆了摆手,制止了刘文静的愤怒。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城下。
“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们听到的,也是这些吗?”
“是!”
“没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城下,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好。”
萧羽点了点头。
“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大唐军法,是什么样的。”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赵虎,沉声道。
“赵虎!”
“末将在!”
“宣,大唐军功爵位令!”
“是!”
赵虎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卷轴。
他深吸一口气,用他那洪亮如钟的嗓音,对着城下,高声宣读。
“大唐军功爵位令!”
“凡我大唐子民,入伍为兵者,皆有岁俸,按职级发放,绝无克扣!”
“凡我大唐将士,于战场之上,斩敌首一级者,记功一转,赏钱五贯,赐田五亩!”
“功勋卓著者,可晋二十等军功爵位!”
“爵位自一等公士起,至二十等彻侯止!”
“爵位越高,岁俸越多,田产越广!”
“凡有爵位者,其家人,可免除徭役赋税!”
“凡战死沙场者,其功劳,加倍计算,由其家人继承!”
“朝廷另发抚恤银五十两,其子,可入官学读书!”
“我大唐军中,无分贵贱,无分寒门士族!”
“只认军功!”
“你的功劳,就是你的一切!”
“谁敢贪墨军功,冒领战赏,一经查实,无论官职高低,立斩不赦!”
赵虎的声音,在旷野上空,久久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惊雷,在十万降卒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们全都听傻了。
一个个目瞪口呆,仿佛在听天书。
入伍有岁俸?
斩首有赏钱,还赐田?
**人,功劳还加倍,家人还能继承?
儿子还能进官学读书?
这……这是真的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这哪里是当兵,这分明是送上门来的富贵!
“不可能……”
陈默喃喃自语,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这一定是骗人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的话,也代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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