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死寂无声。
冯劫高举奏疏,如托千钧。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份奏疏,缓缓移向了龙椅之上的大唐天子。
李渊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停住了敲击。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殿下每一个人。
扫过李道宗铁青的脸。
扫过丘行恭紧绷的下颌。
扫过太子与秦王那各怀心事的阵营。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奏疏上。
“呈上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内侍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奏疏,躬身呈递到御案之上。
李渊拿起奏疏,缓缓展开。
大殿之内,只剩下锦帛展开时,那细微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李渊的脸上,起初并无波澜。
他看得极慢,极仔细。
渐渐地,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丝涟漪,迅速扩大,化为惊讶。
随即,惊讶又变成了某种奇特的光彩,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的美玉。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起。
那抹弧度越来越大,终是再也无法抑制。
“哈哈……”
一声低笑,从他的喉间溢出。
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
“哈哈哈哈!”
洪亮而又充满喜悦的笑声,在章台殿内轰然炸响,回荡不休。
这笑声,驱散了所有的凝重与压抑。
也让所有臣子,都愣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位一向沉稳的帝王,如此失态。
李道宗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脏。
“好!好一个萧羽!”
李渊猛地一拍御案,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手持奏疏,满面红光,那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狂喜。
“大唐有萧羽,寡人之幸!”
这句话,如同一道圣旨,为今日这场争论,一锤定音。
满朝文武,心中巨震。
“寡人之幸”。
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自大唐立国以来,能得陛下如此评价者,寥寥无几。
李道宗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
完了。
“无忌。”李渊的目光,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
长孙无忌立刻出列。
“臣在。”
“你,将这份奏疏,念给众卿听听。”
李渊将奏疏递给内侍。
“让众卿都听听,我大唐的冠军侯,是何等的少年英才!”
“是。”
长孙无忌接过奏疏,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他展开奏疏,目光一扫,随即,他那素来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动容之色。
他深吸一口气,用他那清朗而又沉稳的声音,开始宣读。
“臣,鸿胪寺少卿刘文静,顿首上奏。”
“臣奉陛下之命,至陇西高墌,总揽政务。初闻萧总管收编降卒,臣亦心忧,恐生祸乱。”
“然,与萧总管彻夜长谈,观其行事之后,臣方知,己之所见,不过萤火之光,而总管胸中所怀,乃日月之辉。”
奏疏的开头,便是一个极高的评价。
李道宗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
长孙无忌没有停顿,继续念道。
“萧总管所行之法,非以威压,非以利诱,乃以攻心为上。”
“其法,有三。”
“其一,曰‘立信’。其于十万降卒之前,自陈出身,言其一年前,亦是乡野小子,一介布衣。以侯爵之尊,行布衣之事,言布衣之语。令十万降卒知,富贵功名,非权贵独有,凡大唐子民,皆可凭军功取之。此举,瞬间破除降卒之心防,令其信服。”
“其二,曰‘立望’。设‘预备军士’之制,允其操练,发其半俸,许其杀敌一人,即可脱罪籍,成正卒,享爵位田产。此举,如在无边黑暗之中,点燃一盏明灯,令十万降卒,皆有盼头,皆有奔头,再无哗变之心,唯有杀敌之念。”
“其三,亦是其法之精髓,曰‘立义’。”
长孙无忌念到此处,声音微微一顿。
他看了一眼殿下众人,才继续念道。
“萧总管于城楼之上,对十万降卒,有言如下。”
他清了清嗓子,将奏疏中,那段萧羽的演讲,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我问你们,我们,是谁?’”
“‘你们是秦人,我是唐人。可撕开这身军服,剥去这层身份,我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的祖先,都曾在那片中原大地上繁衍生息。我们拜的是同一个祖宗,流的是同一种血。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炎黄子孙!’”
长孙无忌的声音,陡然拔高。
“炎黄子孙”四个字,如黄钟大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重重敲响。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无论是丘行恭这样的百战宿将,还是冯劫那样的文臣大儒,脸上都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之色。
“‘薛举,是炎黄子孙。刘武周,是炎黄子孙。王世充,亦是炎黄子孙。’”
“‘我大唐天子,更是炎黄一脉,天命所归!’”
“‘如今,天下分崩,群雄并起,说到底,是什么?’”
“‘是我们炎黄一族,自己在打自己!是兄弟阋墙,是手足相残!’”
“‘我大唐起兵,为的,不是征服,不是杀戮!’”
“‘为的,是停止这场无休止的内乱!是让我炎黄一族的兄弟们,不要再自相残杀!’”
“‘为的,是让这片土地,重归一统!让我们的妻儿老小,能有一个安稳的日子可过!’”
“‘这,叫以战止战!’”
“‘你们今日归降,不是耻辱。你们,是选择了站在结束这场内乱的,正确的一边!’”
“‘从今往后,你们要杀的,不再是你们的同族兄弟。’”
“‘你们要杀的,是那些妄图**我炎黄一族,让这场战乱永无休止的,真正的**!’”
长孙无忌念完最后一句,缓缓合上了奏疏。
整个大殿,依旧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彻底镇住了。
以战止战。
炎黄一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略,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宏大的**格局。
它将这场争霸天下的战争,从单纯的武力征伐,上升到了“重归一统,结束内乱”的大义高度。
在这个大义面前,所有的降卒,都将不再有心理负担。
他们归降的,不是敌人,而是回到了“炎黄”这个更大的家庭。
这是何等高明的手段!
又是何等广阔的胸襟!
丘行恭与桓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与伦比的激动与赞叹。
他们终于明白,萧羽为何能让十万降卒,在短短时间内,归心似箭。
这等言语的力量,胜过十万雄兵!
而李道宗,则是浑身冰冷。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原以为,萧羽只是一个勇冠三军,略有智谋的武夫。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大错特错。
这个年轻人的文采,这份洞悉人心的能力,这份重塑大义的格局,比他那恐怖的武力,还要可怕百倍!
此人,绝不可留!
此人,是他李道宗一生之大敌!
“奏疏之中,还言。”长孙无忌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道宗所有的侥幸。
“西秦名士,兵曹参军李勣,感念萧总管大义,已然归降。”
“如今,李勣正以陇西郡丞之职,辅佐臣,安抚地方,清丈田亩,不出半月,陇西之地,便可尽归我大唐治下。”
李勣!
这两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李道宗的心里。
他不仅没死,还被萧羽启用了!
而且,这么快就展现出了他的价值!
李道宗的身体,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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