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十指交握——”
“谁设计的这破游戏?是没有脑子是不是,怎么、怎么还能,搞出这种有碍男女大防的惩罚来?”
佟归鹤破口大骂。
叶采薇被巨大的震惊包裹,忘记制止自己的学生继续那明显失礼的言行,等她忽然抬头的时候,只见佟归鹤已然站在了她的右后方:
“先生,这个位子四面透风,我与你换一换可好?”
然后佟归鹤又对容津岸说:
“佟某打得粗糙,手心多汗,容大人不会介意的吧?”
意思再明显不过。
容津岸眸色未动,但将手中的骨牌插回原处:
“我自愿罚酒,三杯,和姚先生方才一样。”
话已至此,其余人再不敢咄咄相逼,再一次集体沉默,准备无声无息揭过这场插曲。
只有康和县主笼罩在惨淡愁云中,微微垂着脸,反复撕咬嘴唇。
大约是容津岸那句“最讨厌有人叫我‘津岸哥哥’”给她的打击太沉重。
“津岸哥哥……”容津岸掷出骰子的同时,她再次娇腻着嗓子,水灵灵低唤。
眼眶有些红,分明是不甘心。
容津岸没有回应。
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被心爱的男人当众下面子,泪珠已经堆在了眼角。
叶采薇想到,从前容津岸也这样对待过自己,冷漠疏离,如高不可攀的清冷皓月。
她忽然生出了许多不忍来,掏出自己的巾帕,递到康和县主的眼前:
“县主,方才风大,吹了沙子入眼,不舒服吧?”
康和县主斜斜瞥了一下叶采薇的巾帕,一句话不说,只掏出了自己的,快速拭去泪痕,目光仍旧黏住容津岸。
容津岸掷出的骰子点数数到了另一个男学生,那人接过话题,继续玩起已被打断了许久的“真心话与大捉弄”。
好几轮过去,康和县主与容津岸都再没被骰子的点数点中,好在叶采薇也没有,八仙桌上恢复热闹之后,晚膳也已准备妥当,便顺利转为开餐了。
这一整日,有庆林书院的讲会,还有一同洗泡汤泉和进行游戏,相比于昨日在池州府城的那餐晚饭,几名学生对容津岸已然亲近了不少。用餐时,举止和言语都放松了拘谨,而容津岸也会捡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说上几句。
桌上的气氛尚算融洽。
但有人怏怏不服。
“津岸哥哥,我给你夹了这么多菜,你怎么一口都不吃?是都不合你口味?”
康和县主委屈巴巴地提问时,佟归鹤正跨过千山万水,把比他手指还长的螃蟹大腿,夹到叶采薇的盘中。
蟹黄泛着汪汪的油气,蜿蜒流开。
叶采薇心下打鼓,对佟归鹤尴尬一笑,又听耳边康和县主说:
“津岸哥哥你想吃哪一道菜,我再给你夹?”
容津岸的目光却淡淡扫过了叶采薇的盘子,说:
“这个蟹黄,看起来倒还不错,只可惜……”
叶采薇忽然想起,这个人现在在守孝,不可以食用荤腥。
康和县主真的全然不知吗?
但容津岸的话仿似天降恩旨,康和县主欢天喜地,拾起银箸,她的贴身婢女却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赔钱?一个破杯子而已,本县主摔了便摔了!”她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那婢女一脸为难,又小声说了什么。
“那就把我那只翡翠镯子赏给她,大惊小怪什么?”康和县主十分不耐烦。
——“请恕奴婢眼拙,县主的翡翠镯子,奴婢只能瞧出是个最为普通的豆种,要说稀有,还请县主指点迷津。”谁知话音刚落,有一个陌生而严厉的女声,自他们身后响起。
那是一名干练利落的仆妇,穿戴比其他婢女要明显好上一层,有钗环装饰,衣衫笔挺,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来人并非善茬,康和县主的脸色变得疑惑又羞恼,正要发作,她那贴身婢女抢先说道:
“县主的袖口沾到了汤汁,钱妈妈可否引个路,让县主去更衣?”
这是不愿意把她们之间的矛盾闹到面上,钱妈妈八面玲珑、是个厉害的角色,自然明白。
于是三人便离了席。
康和县主是邀请人来做客的东家,她一走,桌上的叶采薇师徒几人,便也不好继续用膳,只能放下筷箸,眼观鼻鼻观心,各自沉默地喝茶。
但这沉默不过片刻,又一次被打破。
“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你究竟什么意思?觉得本县主赔不起那点东西是不是?”康和县主恼怒的声音,隔着半片竹林,清晰地传了过来。
凉亭中的几个学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屏住呼吸。
“那只天青汝窑杯乃是我家老爷的心爱之物,跟随老爷的年头比县主的年龄还要长,有市无价,县主自小生活在西南边陲,多受蛮风瘴雨,不曾见过、不识宝物,也是自然的。”
康和县主的婢女一听这话就来了气,直冲冲回道:
“钱妈妈这是什么话?我们县主虽然是今年才上的京城,但她却是陛下万岁爷破格亲封的县主,尊贵异常。你也不过是仗着伺候钱老爷年头久才被赐姓的钱氏,尊卑有别,县主座下,岂能容你放肆?”
谁知钱妈妈立刻答:
“令尊与我家老爷从前有交,奴婢与县主自然也算主仆。而容不容得下奴婢,是县主的气度;能不能让县主容下,是奴婢的本事。”
“你——”康和县主气结。
“县主受陛下隆恩,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不打招呼便将客人带到我家老爷的别业。奴婢千恩万谢,领着别业上下尽心尽力服侍,是奴婢职责所在。然而起先,汤泉中的那件事,县主非但没有感谢传话之人,反而迁怒于我家老爷的瓷杯,恕奴婢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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